李義府起身說道:“陛下,此事與兵部不無關係……”
“此事和兵部是有關係,可李相這話我怎麼聽著像是想動任相之意……”
賈平安毫不猶豫的揭開了李義府的真麵目。
李義府微笑道:“此事兵部便是罪魁禍首,賈郡公難道不同意?”
“我當然不同意!”
賈平安覺得自己和這等人辯論真心太掉價了,他輕蔑的道:“比兵部更值得人反思的是軍中!”
李治猛地一驚,“是了,軍中有這等事卻一直無人告發,更無人鬨事,這……”
這才是令人感到害怕的地方。
“誰在一手遮天?”
皇帝的雙眸中浮起了殺機。
李義府的眸中多了喜色,“陛下,臣嘗聞諸衛中隻聽上官的號令……”
程知節,你這條老狗敢羞辱老夫,等死吧!
李治的眸中也多了些狐疑。
帝王的本能發作了。
“胡言亂語!”
賈平安在前世看關於李義府的記載時頗為好奇,心想是何等的狂妄自大和蜜汁自信才能讓李義府膨脹到這等境地。
到後期他頗有些權傾朝野之勢,而起因就是皇帝要借助他來清理對頭。執法權在手,彈劾一個倒台一個……他的氣勢就是這麼起來的。
皇帝既要用他,但也需要壓製他的狂妄自大。
李義府眸子都有些泛紅了,依舊微笑道:“賈郡公與諸位老帥交情不錯。”
隻是一句話,就把李義府的毒蛇秉性展露無疑。
你賈平安這是在為了私情而枉顧國事!
李治想到了賈平安和程知節等人的交情。
武媚卻微微皺眉,低聲道:“平安從不和老帥們私下多交往。”
這一點賈平安把握的令人無從質疑。
“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賈平安冷笑道:“你不在軍中效力,更未曾領軍廝殺,哪裡知曉軍中之事?”
這些事兒彆說是李義府,就算是許敬宗也無從知曉。
李勣知曉。
他神色黯然,顯然是想到了許多事兒。
“陛下,軍中的運作實則是一個圈子。”
賈平安覺得有必要給皇帝普及一下軍隊常識,“在這個圈子中,你有事也隻能在這裡解決,譬如說有人被冒功了,有人被打壓了……這數十年來發生過多少次?可誰冒頭上告了?”
李治一怔,“這些年真是沒有人給朕稟告過軍中的弊端。”
這就是弊端!
賈平安說道:“這是軍中的規矩。在這個圈子裡你可以申訴,你可以用手段,但出了這個圈子,你必須要保持緘默,否則你就是軍隊的死敵!”
“竟然這樣?”
李治顯然是被驚住了。
軍隊自成體係,這個體係排斥著來自於外界的乾涉,很難插足。
後世的大宋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帝王親手布置了階級之法,軍中但凡下級敢告上官,不管有理無理,先弄你個半死再說。至於你控訴的那人……屁事沒有。
就是用這等階級之法,大宋軍隊才保持了長期穩定。而代價就是軍隊的戰鬥力一代不如一代,底層的將士成了奴隸和炮灰,
賈平安點頭,“陛下,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在,連諸位老帥也奈何不得,否則他們的話就無人聽從……”
這便是潛規則的強大力量,什麼老帥……你來硬扛試試。
李治覺得心力交瘁,“罷了,此事真假未知,且等查出來再說。”
賈平安想跑路,被王忠良追出來叫住了。
“皇後召喚。”
賈平安一個哆嗦。
王忠良憐憫的道:“皇後看著……頗為生氣。”
你好自為之!
賈平安慢騰騰的被帶到了後麵。
武媚被人簇擁著,身邊就是周山象和兩個體格魁梧的宮女。
“阿姐,天這麼冷,小心身體。”
武媚擺擺手,周圍的人散了。
“你先前說了軍中之事,我聽了也頗為震驚。你說軍中自有規矩,老帥們也不能違背……這話可真?”
賈平安點頭,“阿姐,任何勢力內部都有規矩,文官之中難道就沒有?隻是你和陛下都覺著文官內部的規矩天經地義,所以就忽略了。”
作死+1。
武媚的眼角微微跳動。
“文官內部還好些,軍中的規矩那是用鮮血衝刷出來的。文官們更習慣暗鬥,表麵上言笑晏晏,背過身就捅對手一刀……”
這是在攻擊李義府吧!
作死+2。
作死小能手賈平安很認真的道:“軍中是肉弱強食的世界,你有本事就升遷,這個本事大家服氣的是有本事的之人,可軍中等級森嚴,上官一句話你不聽,回過頭……”
武媚的眸色微冷,“回過頭他們就敢把此人弄死。”
比如說茶坊的看門人孫仲就是一個被規矩擊敗的悲劇。
“弄死興許不會,但各種小鞋是少不了的。平日裡各種責難,最難的事你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你去做……”
“這是現實。”
賈平安覺得帝後都有些一廂情願,“阿姐,從古至今……哪支軍隊能做絕對的到公平無私?人性本惡,本就不該期盼十全十美。”
武媚點頭,“老帥們這是不想得罪人?”
賈平安無言。
那些老帥都是老油條,你指望他們性烈如火的去揭穿軍中的那些弊端……還不如讓李義府去查。
但為何一直不動?
因為大唐一直在獲勝,所以這麻痹了所有人,包括堪稱是統帥的先帝。
大唐軍隊的頹勢……從曆史上來看就是從此刻開始的……
賈平安開溜了。
武媚站了許久。
“皇後,天冷了,回去吧。”
周山象擔心的是皇後腹中的孩子。
“我原先擔心五郎此事搞砸了,會引發外麵官吏和軍隊的反感。這幾日那些士族的人在幸災樂禍,他們巴不得太子倒台,皇室內部鬨得越凶他們就越高興……所以,此事要儘早查清楚!”
武媚的眼中多了厲色。
隨即她去了東宮。
“殿下正在整理讀書的筆記。”
武媚在室外看了一眼,太子很專心的在整理筆記,把那些冊子和紙張擺放的到處都是。
外麵,兵部突然開始自查,接著吏部介入……
風浪驟然大作。
“太子作妖!”
“就是他在作妖,無事生非。”
“此刻他還是太子,若是他做了皇帝,這個天下會如何?”
暗流湧動中,有人上了奏疏。
“陛下,說是太子年少被人蠱惑……”
李治淡淡的道:“不如說是太子年少輕狂,小心把自己弄廢了。”
這等潛台詞他一聽就懂。
“這是挑釁的開端,朕若是視若無睹,隨後奏疏將會淹沒了宮中。”
李治冷冷的道:“拿下此人,查!沒錯也查!”
李義府出動了,當朝彈劾此人,隨即親自帶著人衝進了官衙裡,把此人像是拖死狗般的拖了出來。
“貪腐!”
李義府的聲音很大,“還玩弄下屬的女人,無恥之尤!”
要想整治一個人,從道德層麵出手最好。
皇帝的意誌堅不可摧:彆對太子下毒手。
否則朕先讓你等後悔不迭。
帝王第一次露出了猙獰的麵孔,卻是為了自己的孩子。
“那些人擔心太子威望過高。”
賈家,賈平安對來訪的李勣說了自己的判斷,“陛下的身體誰也不知曉能支撐多久,若是太子被陛下培養出來了,對許多人而言就是一個煎熬。
他們希望看到一個軟弱無能的太子,譬如說漢末時的那幾個帝王。”
李勣糾正了他,“漢末的帝王並非是不想振作,可大勢如此,不管是身邊人還是外朝的臣子都在虎視眈眈,帝王能有何為?”
“不。”賈平安覺得老李想多了,“為何漢末的帝王被臣子和內侍們無視了?因為他們無所作為,沒本事。如今那些人就希望能看到一個沒本事的帝王出現,隨後皇室威信全無,他們就能攫取權力,呼風喚雨。”
“關隴那些人固然厲害,可卻失於淩厲,堪稱是虎狼。而如今那些人卻不同,他們更喜歡潤物細無聲,一步步的把優勢撈回來。”
賈平安微笑道:“可惜他們卻打錯了算盤。”
李勣微笑問道:“你又做了什麼?”
賈平安平靜的道:“送他們一個禮物。”
就在外界質疑太子的時候,一直沒開口的兵部郎中楊顯突然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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