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敵了?”
賈平安有些麻木的問道。
崔建點頭,羞愧的道:“才殺了兩個,差點被第三個一槍捅死,幸而王總管一箭救了我。”
王方翼頷首,“軍中同袍誰能見死不救?長史客氣了。”
娘的,這話不該是:下官就算是不出手,崔長史也能斬殺了那人嗎!
不對!
那是大宋和大明版本。
這是大唐!
若是崔建換個失控,在大宋或是大明,此刻定然周圍全是看神仙的目光。
文官竟然能殺敵?
那個時代文官能殺敵的太少了。
裴行儉回來了。
“今日你部表現不錯。”
賈平安第一次做統帥,表現的讓劉仁軌都挑不到毛病。
“進攻的時機掌握的不錯,爆破的時機也不錯,就是衝殺時顯然手段不多,這是經驗不足。衝殺進了營寨中你不能停,要記住敵軍會心慌,你卻果斷,你越快他們就越心慌。在這等時候你無需管什麼,隻管帶著人往中心衝殺,往敵將的方向衝殺……”
裴行儉跟在他的身側頻頻點頭,聽的很認真。
徐小魚看著這一幕,想到了早些時候梁建方等人傳授用兵要訣給郎君的場景。
這一代接著一代,大唐的的武勇和謀略就這麼傳承了下去。
沒有誰藏私。
蘇定方傳授兵法給裴行儉時傾囊以授,賈平安此刻傳授用兵要訣給眾人時也未曾遮掩。
“王方翼那邊穩沉如山,不過防禦最忌諱被動,就算是兵力不足,你也得用預備隊不時來一次反突擊,讓敵軍心生忌憚,攻擊力度自然就弱了。”
他敢於把最要緊的地方交給我防守,此刻更是點評了我的缺點……
他真的沒有半點偏頗。
王方翼心悅誠服的拱手,“多些大總管指點。”
程務挺笑嘻嘻的道:“大總管,那我呢?”
賈平安和程名振有交情,所以和程務挺的關係自然要更好些。他笑罵道:“聽聞你在林中時頗為不耐煩?為將者要緊的是侵略如火,但也能沉穩如山。人一旦焦躁了,隨後的指揮就會被情緒左右,這是大忌。”
“是!”
程名振拱手。
三千餘俘虜被收攏在一起,賈平安帶著人走了過去。
噗通!
一個倭人跪下。
接著跪倒的聲音不絕於耳。
所有倭人都麵無人色,無人敢直視賈平安。
“他們叫你魔王。”
劉仁軌覺得這個名號不好聽。
“相比殺將這個名號,我更喜歡魔王。”
賈平安走上前去。
“築京觀。”
俘虜們開始在監控下搬運屍骸。
一具具屍骸被堆積起來,賈平安令人在邊上築了個土台子,和京觀並行。
京觀很龐大。
龐大到了讓人不敢看的程度。
京觀在不斷升高,隨後不能從地麵往上堆積了,就從土台子上開始……
土台子不斷升高,京觀也跟著不斷升高。
“我滴神啊!”
洗完澡、吃完飯的李敬業過來看了一眼京觀,不禁驚呼一聲。
屍骸還有很多。
臨歇息前劉仁軌問道:“大總管夜裡可會害怕?”
賈平安搖頭。
劉仁軌歎道:“那些魂魄不甘心,想想當年的武安君,坑殺了數十萬人,最後被反噬……”
他覺得賈平安會害怕。
賈平安咧嘴一笑,“有人護著我。”
劉仁軌問道:“誰?”
賈平安指指夜空,“上麵有三十多萬亡魂在護著我。”
……
飛鳥城。
天智起床,捂著額頭道:“我昨夜做了個噩夢。”
侍從欠身,“陛下乃神靈之後,當有神佑。”
天智睜開眼睛,“是啊!朕便是神靈。”
洗漱,吃飯。
飯後他召集了臣子們議事。
“唐軍在各處展開了進攻,他們的目的就是滅亡了我們。”
天智的臉有些腫脹,他揉揉眼角,覺得有些疲憊。
“陛下之言無差。”
中臣鐮足說道:“白江口之戰後,陛下說過大唐會勃然大怒,隨後會傾國而來,如今果然……”
一個臣子說道:“大唐能組建數十萬大軍,四萬人對於他們而言不算是傾國之戰。”
中臣鐮足看了此人一眼,那人竟然縮了回去。
作為天智的好友,中臣鐮足在朝堂上的權威不小。
他乾咳一聲,提醒這些人注意自己的分寸。
“唐軍兵分三路,其餘兩路都是掃蕩,唯有賈平安這一路是衝著飛鳥而來,陛下,這陣子臣已經從各處征召了大軍,隨時能增援大部半林。”
“這就好。”
天智看了一眼外麵。
“快初夏了吧,那些花會綻放,小溪會潺潺流淌,那些小魚就在小溪中快活的遊動,無憂無慮的小魚啊!朕盼望能成為它們。”
中臣鐮足乾咳一聲。
天智笑道:“朕隻是一時感慨。賈平安是大唐名將,可兩萬人就想一路衝殺到飛鳥,他高看了自己,若是不小心殞命於此,朕便親自為他書寫墓誌銘,為他招魂。”
為敵軍的大將書寫墓誌銘,那是一個絕佳嘲諷賈平安和大唐的機會。
群臣不禁輕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腳步聲就夾雜在這些笑聲中,就像是鼓點。
中臣鐮足猛地回頭。
一個官員不顧規矩衝了進來。
兩個想阻攔他的侍衛被推開,官員麵白如紙。
“何事?”
中臣鐮足揮手令那兩個侍衛退下。
官員衝到了禦座前,顫聲道:“陛下,八日前,賈平安一戰擊敗了大部半林……築京觀於戰場之上,京觀高聳入雲,龐大如山嶽……”
天智楞了一下,然後嘴角抽搐著,就像是在笑。
中臣鐮足的身體一顫,瞬間從身體深處冒出來的虛弱感讓他彎下腰去,劇烈的咳嗽著。
他奮力捶打著胸口,咳的撕心裂肺。
其他人呆若木雞。
“十萬大軍!”
天智緩緩回神,臉上漸漸湧起了血色,突然振臂嘶吼道:“十萬大軍為何敗了?賈平安就兩萬人,難道唐軍都是神靈?大部半林辜負了朕的希望,他在何處?”
官員喘息著,“大部半林被賈平安一箭射殺!”
中臣鐮足此刻緩過來了,追問道:“此戰如何?說清楚!”
他們需要知曉大部半林是如何敗的。
官員說道:“潰兵中有幾個將領,他們說剛開始時唐軍糧草不足,大部半林就令五千精銳去伏擊唐軍的輜重隊……”
無懈可擊!
沒人提出異議。
“唐軍隻剩下了兩三日的糧草……就在此時糧道上濃煙滾滾,大部半林令三萬人去突襲唐軍大營,留一萬人駐守營寨,自己領軍五萬餘出擊……”
沒錯!
這些應對都沒錯!
可他為何敗了?
“雙方廝殺不到半個時辰,唐軍側翼五千人用火器攻破營寨,圍攻唐軍大營的三萬人被夾擊,直至此時才知曉,賈平安派了精銳在糧道伏擊,他算準了大部半林會派人在大營後方突襲車隊……”
中臣鐮足麵色變了。
一處錯,處處皆錯!
“敵軍伏擊我軍精銳,隨後返身殺回來,和唐軍大營留守軍隊夾擊那三萬大軍,大敗他們。”
“敗了!”
一個官員悲鳴道。
“賈平安率百餘騎準備衝擊我軍大陣側翼,大部半林設下圈套,讓全軍最出色的勇士和他一起出擊,二人圍殺賈平安。可……”
官員抬頭,眼中竟然有驚恐之色,“那賈平安走馬活擒了勇士,竟然徒手把他投擲了出去。”
“魔王!”
殿內傳來了近乎於呻吟的歎息。
“大部半林見狀想逃回本陣,可卻被賈平安一箭射殺。”
“隨即就是追殺,我軍目前逃歸的不足兩千人,其餘的都被築成了京觀,京觀據聞非常大。”
殿內安靜的嚇人,官員本就因為先前的狂奔而感到疲憊,加之在這等詭異的安靜壓力下……
喘息聲斷斷續續的。
官員惶然,趕緊深吸一口氣,隨即憋了一下。
可喘息聲在繼續。
我沒喘息!
官員抬頭。
天智在喘息著。
他麵色慘白,大口的喘息著,仿佛是一條離水的魚兒。
中臣鐮足沉聲道:“當初麻野給臣說過,在她所見到的大唐臣子中,讓她感到最危險的是一個經常微笑的官員。那人……就是賈平安。”
“唐軍即將到來,戒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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