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坊。
“見過國公。”
“辛苦了。”賈平安策馬進了坊門。
薑融深吸一口氣,笑道:“國公更辛苦。”
杜賀在門口不斷往外張望,突然回身,“郎君回來了。”
院子裡的兜兜衝了出來,回身招手,笑著喊道:“阿福快來!”
大爺想睡覺……
阿福嚶嚶嚶的磨蹭了出來。
“你要聽話。”
小女孩揉揉它的頭頂,嘀咕道:“說是阿耶抬棺上陣,可棺木在哪呢?他們說若是敗了,阿耶就不回來了。阿福你想不想阿耶?”
“嚶嚶嚶!”
阿福撒腿就跑。
前方的賈平安下馬,笑吟吟的等著它。
“怎地,想尋個娘子?”
阿福一頓揉搓,差點把爸爸弄倒。
賈平安揉揉它的腦袋。
嚶嚶嚶!
大爺可不是隨便就發情的主。
和人類隨時隨地都能發情不同,獸類,特彆是熊貓發情很艱難,每年不過是三到五天而已,過了這幾日尋不到交配的對象,今年就算是結束了,咱養精蓄銳,明年再來。
“阿耶!”
閨女看著很精神。
“啥?”
賈平安笑眯眯的看著她。
兜兜問道:“阿耶,他們說你抬棺上陣?棺木呢?”
賈平安:“……”
進了家,狄仁傑和王勃在等候。
“說是大獲全勝,那些人家惱羞成怒,更是放話要報複你的兒孫。”狄仁傑看著雲淡風輕。
王勃覺得這人有些沒心沒肺,“那些人家傳承數百年,弄不好還得再傳承數百年,先生……不是我說喪氣話,先生之後,也不知賈昱他們能否立得起來……”
這話賈平安就當沒聽到。
但到了後院就不同了。
“他們說要報複大郎他們?”
衛無雙有些慌神。
賈平安就坐在側麵看著她。
你的高冷呢?
你的不屑呢?
蘇荷很是無所謂,“大不了讓孩子們去彆的地方住,不在長安就是了。”
衛無雙沒好氣的道:“那些士族的手能伸到你所知的任何地方,一旦被他們恨上了,往哪躲都無用。”
“為何要躲?”
賈平安覺得這個婆娘有些軸。
衛無雙詫異,“夫君……”
賈平安說道:“為何不是他們躲?”
……
“我們敗了!”
王舜虛弱的靠在牆壁上,身前的案幾上,一杯茶早已沒了熱氣,冷冰冰的,就如同他此刻的心。
一個老人正在咆哮,“那麼多人家信任你等,把家中的布匹都拿了出來,任由你等施為,可換來了什麼?賈平安早有謀劃,一步步把你等引了進去。”
盧順載木然道:“他是名將!”
老人楞了一下,跺腳罵道:“當初有人說那掃把星乃是名將,要小心時你等說了什麼?那等倨傲啊!賤狗奴,什麼名將,當在我等的碾壓之下原形畢露。如今誰在原形畢露?”
王舜喘息著,覺著胸口很痛,就像是撕裂了般的,“是……輕敵了。”
老人歎息,“士族還好說,可那些人家卻不好說話,他們並無我等這般深厚的家底,更沒有咱們這等深厚的底蘊,此次堪稱是損失慘重……”
崔建點頭,“我等家中田地無數,這些損失遲早能回來。那些人家的田地少了些……”
盧順載冷冷的道:“那是自家沒本事。”
老人歎道:“這數百年來我等家族聚攏了無數田地和人口,說來說去還是多虧了祖宗。沒有祖宗當年的賢名,哪有我等今日的好日子?”
……
“趕緊!”
李元嬰站在倉庫前,一臉不耐煩。
一群群吐蕃人進了倉庫,出來時扛著一捆捆布匹,吭哧吭哧的從他的身前走過。
李元嬰伸手掩鼻退後幾步,對尉遲循毓說道:“那邊結束了,去問問。”
尉遲循毓不滿的道:“為何是我?”
李元嬰側身看著他,“本王的心不好,先生說不能受刺激,喜怒哀樂都要淡一些。若是先生勝了或是敗了,本王定然會狂喜或是悲傷,隨後就會受刺激。本王若是倒下了,你就會倒黴……去吧。”
尉遲循毓嘟囔著,“這話怎麼聽著就不對呢?”
尉遲家的傻子!
等他走後,李元嬰這才蹲下,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特娘的,耶耶要裝著宗室的矜持不能坐,累不累?”
一個內侍急匆匆的過來,“滕王,咱們這半個時辰後就得關門,可能裝完?”
“做事很難啊!”
李元嬰歎息,起身摸了一塊銀錠遞過去。
內侍笑的矜持,“這多不好?”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李元嬰還得忌憚宮中的母親。
內侍伸手……
“滕王!”
尉遲循毓炸雷般的聲音傳來,“勝了!勝了!”
李元嬰自然而然的把銀子收了回來。
內侍:“……”
李元嬰罵道:“賤狗奴,先生大勝,回頭本王請先生出手,弄死你!”
……
算學裡。
“先生大勝!”
無數人拍打著桌子歡呼著。
趙岩站在講台上,含笑道:“這必然是青史留名的一戰。”
韓瑋點頭,“沒錯,不過我更希望青史能把那些士族的所作所為都寫上,而不是隻寫好的,不寫壞的。”
趙岩覺得這很難,“那些修史的人不敢得罪他們。”
韓瑋頷首,“那就讓咱們的人去修史。”
隔壁的國子監此刻有些躁動不安。
“大勝!”
課堂外有人在大聲叫罵:“勝尼瑪!草泥馬的!滾!滾遠!”
課堂裡騷動了起來,有人麵色沮喪,有人怒不可遏。
“賈平安不得好死!”
“耶耶此後定然要弄死他!”
王寬站在課堂外麵,身後一溜官吏。
他回身看了士族三劍客一眼,沉聲道:“今日一戰老夫不知如何,但老夫卻敢斷定,此刻算學那邊一片歡呼。”
一個小吏說道:“祭酒,是呢!剛才有人去看過了,算學那邊上千學生齊齊拍著桌子歡呼,就如同是大軍征伐般的令人膽寒。”
嘭嘭嘭!
噗噗噗!
王寬仿佛聽到了整齊拍打桌子的聲音,就像是大軍行進時那整齊的腳步聲。
“那個賤狗奴!”
李敬都忍不住叫罵道。
王寬看著他,很嚴肅的道:“算學大多是平民子弟,國子監的學生卻非富即貴。一邊窮,一邊富,中間便是巨大的鴻溝。”
這道鴻溝一旦大到沒邊,窮人和富人就會成為仇人。
所謂貧富差距不能拉的太大就是這個緣故。
當貧富差距大到讓窮人絕望時,也是那些富人越發貪婪的開始,他們會貪婪的從窮人的身上刮油水,油水刮完了,窮人一臉絕望……
你以為完了嗎?
沒有!
他們還會刮骨髓!
剝皮抽筋!
貧富差距越大,富人就越發的像神靈。他們會俯瞰著人間,覺得那些窮人都是工具人,都是為自己掙錢的工具人。
掙多少錢足夠?
永遠都不夠!
**永遠都沒有止境。
隨後兩者徹底割裂……
階層一旦徹底對立,那就是亂的開端!
王寬說道:“那邊為何會歡呼?隻因他們覺著趙國公是在為他們謀利。這邊為何咒罵?隻因許多人家都參與了此戰,為此損失慘重。”
盧順義乾咳,“祭酒,那些學生隻是義憤填膺罷了。”
“為誰義憤填膺?”
一個小吏躲在後麵喊道。
王寬苦笑,“為了自家的布匹吧。”
盧順義皺眉,“祭酒慎言。”
國子監祭酒在士族的眼中也隻是個工具人罷了。
當資本膨脹到一個程度後,他們會舉目四眺,利用資本無限擴張自己的影響力。在他們的眼中,所有人都是工具人……
王寬回身看著課堂,聽著裡麵的咆哮,突然覺得有些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