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堯笑道:“士族也不好過。”
“是啊!”李勣感慨的道:“陛下這是想為兒孫清掃後患,可稱雄才大略。不過逼人太甚要小心狗急跳牆。”
李堯拿起小被子給他蓋在膝蓋上,看看冰盆裡的冰,被冷氣一衝,打了個寒顫。
“阿郎,關隴都沒落了,至於士族,你說過士族看似得意,可乾大事而惜身,外麵看著雲淡風輕,骨子裡比誰都貪婪。他們不敢吧。”
“士族……不敢。”李勣說道:“士族能做的便是一邊高高昂首,一邊彎著腰。從前漢開始他們就是如此。平日裡他們高高在上,一旦江山板蕩,他們會聯手自保,隨後糾結許久,把矜持丟下,去為那些他們口中所謂的叛逆或是胡人效力。”
李堯驚訝,“那不是牆頭草嗎?”
李勣含笑道:“牆頭草沒有他們矜持,而他們矜持的底氣來自於聯手後的錢糧人口,還有什麼……小賈說的壟斷了教育權,也間接壟斷了頂尖大才。”
“阿郎,宮中來人了。”
……
下午了。
六街打鼓!
“關門了!”
將領在喊。
朱雀大街的中段,兩個男子站在那裡,嘴角微微翹起。
“今夜之後,長安不安!”
馬蹄聲驟然而來。
“誰?”
將領厲喝,有人看了一眼,“看不清……好像是……”
“是趙國公回來了。”城頭有人在高喊。
正在關門的軍士回頭,“可要開門?”
將領點頭,“等趙國公過了再關。”
一百餘騎旋風般的衝了進來,賈平安衝著將領問道:“可有異常?”
將領行禮,“國公放心,並無異常。”
“是賈平安回來了!”
趙信眼皮子直跳。
王貴陰鬱的看了遠方疾馳而來的騎兵一眼,緩緩走到了邊上。
“就一百餘騎,不足為慮。”
賈平安一路疾馳到了大明宮前。
“殿下可在?”
“在!”
有人跑去稟告。
李弘剛讓輔臣們回去,正在歇息。
“殿下,英國公說了,最近幾日要戒備,在趙國公回來之前,要小心。”
曾相林低聲說著。
“為何?”
李弘喝了一口茶水,看著裡麵茂密的茶葉,不禁有些內疚。
阿耶在九成宮想來連一口濃茶都喝不上吧,也不知道三片能不能保證。
曾相林說道:“英國公說洛陽之事有些蹊蹺,隨行二百軍士,在大唐境內當可橫行,那些蟊賊無能為力。可竟然敢幾度窺探襲擾,要麼傻,要麼便是有大家族要動手……可這等事一旦動手就會引來朝中無窮無儘的追查,風險太大……”
李弘放下茶杯,“所以……這是先把舅舅調出去?”
“是。”
李弘起身,“把舅舅調出去,城中唯有年邁的英國公。程知節等人早已不能上馬,垂垂老矣。若是有人動手,猝不及防之下,大明宮就危險了。”
曾相林說道:“英國公的意思就是讓大明宮加強戒備。”
“他還說了什麼?”
李弘並未害怕。
曾相林說道:“英國公還說了,要大將坐鎮。他本想來,可卻體弱……就怕被人窺視,越發大膽。”
“如此他在家中便是威懾。”
李弘明白了,“這是虛虛實實。”
曾相林點頭,“不過城中軍隊被陛下帶走大半,若是驟然有人發難,長安怕是要亂了。”
李弘皺眉,“誰堪用?”
他在思索。
“殿下!”
一個內侍進來,李弘不滿的道:“何事?”
曾相林喝道:“一驚一乍的作甚?回頭領罰。”
內侍心中一凜,“殿下,趙國公求見。”
太子先是一怔,接著笑了起來,“舅舅竟然這般神速?”
賈平安進了大明宮,李敬業就跟在身側。
“見過趙國公!”
“趙國公竟然回來了?”
大明宮中也有不少值守的官吏,見到賈平安後都驚訝不已。
“算算時日不該啊!”
連李弘都不解。
“臣一路快馬疾馳,在山道上遇到了截殺車隊的賊人千餘人。”
賈平安見太子神色微微驚訝,卻不見慌張,心中滿意之極。
戴至德等人聞訊趕來。
“那些賊人呢?”張文瑾問道。
李敬業不滿的道:“兄長既然去了,自然全滅。”
張文建尷尬的道:“老夫是關心則亂。”
賈平安看了輔臣們一眼,說道:“銀子在後續,估摸著還得大半個月才能到長安。”
戴至德訝然,“趙國公這是趕路到了長安?太子身邊有我等在,何須如此匆忙。”
輔臣都都覺得賈平安這等急匆匆的趕回來,就是為了權柄。
“無事了。”
賈平安說道。
輔臣們見他卻不告退,就知曉他和太子有私密話要說。
這人難道不信任我等?
跋扈!
戴至德等人告退。
賈平安看了殿內一眼,“殿下案牘勞形,卻不可忘記了操練。來,出去走走。”
曾相林剛想跟上,賈平安看了他一眼。
曾相林知曉這是有私密話要說,就看向太子。等太子點頭後,他就留在殿內。
二人在外麵緩緩而行,太子見賈平安曬的滿臉發黑,風塵仆仆,心中微動,“舅舅這般急著回來,可是發現了什麼?”
“那些賊人是關隴的人。”
賈平安回身,見李敬業在後麵些跟著,“太子,關隴的人不可能為了十萬兩銀子冒險。一旦截殺成功,陛下會從九成宮趕回來,隨後大索天下。這等事看似隱秘,可千餘人的動靜,事後真想追查也瞞不過,所以……長安不安!”
太子心中一凜,這才知曉了舅舅為何會如此辛苦趕路。
“他們想作甚?”
“洛陽截銀子,彆處定然會有些動靜,我甚至懷疑他們會在九成宮發動些什麼,比如說行刺陛下。”
太子麵色微白。
“彆擔心。”賈平安微笑,“若是如此,長安定然就是他們發動的中心。他們能做什麼?”
太子眸色微冷,“謀逆!”
“此等事他們乾的輕車熟路……這些年陛下對關隴打擊不遺餘力,死傷慘重之後,他們這是想垂死掙紮一番。陛下去了九成宮,這便是最好的機會。”
李治打擊關隴門閥的手段越來越肆無忌憚,相比於曆史上更進一步,把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弄的到死不活的。
這和曆史上的溫水煮青蛙截然不同,暴烈了許多。
甚至在對付士族上他也是如此,許多時候他的手段讓臣子們眼皮子狂跳。
“他們怎敢如此?”李弘覺得關隴沉寂了許久,不該如此。
“陛下對他們下手太狠。”賈平安說道:“原先他們都在想著大唐的江山社稷延續不了多少年。看看前隋,不過二世。大唐三世已經很了不得了。所以他們想等待時機。可沒想到的是,遼東平定了,倭國也沒了,甚至還尋到了大銀山。”
李弘若有所思,“吐蕃也蟄伏著,突厥苟延殘喘,大唐內部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軍隊強大無比,這樣的大唐……讓他們絕望了?”
“聰明!”
賈平安欣慰的道:“這就是他們動手的動機。至於士族,他們就算是知曉了也會袖手旁觀,甚至會落井下石,知曉為何?”
李弘搖頭,他雖然觀政幾年,但眼界依舊不夠寬。
賈平安說道:“士族出仕往往會被優待,而到了顯慶後,陛下對士族的態度大變,一直在打壓士族,隨後新學崛起,學堂開始擴張,士族的根基就搖搖欲……和大唐相比,他們更願意回到前隋,或是回到更早些的時候。”
李弘止步側身,“他們恨阿耶!”
“對!”
李治拉攏士族來對付關隴,等關隴一滅,他就反轉開始打壓士族,活脫脫一個提起褲子不認人的模樣。
李弘看著賈平安,“舅舅,如此,可危險嗎?”
他看到舅舅微笑。
“我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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