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亭有些緊張,“賈昱,你說會不會讓我去接待諾曷缽?”
賈昱是在場最小的‘小吏’,他的身量尚未長開,看著有些瘦削。
“不會。”
“為何?”商亭很好奇的問道。
賈昱被曬的臉色發紅,不想說話,“隻因你打不過他。”
商亭伸手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咱們是儀仗,不是來打架的。”
“閉嘴,到了。”
前方已經出現了使團。
“是吳奎!”
去交涉的人回來了,給諾曷缽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不是賈平安嗎?”諾曷缽平靜的道:“有些遺憾。”
前方儀仗隊止步,吳奎抹了一把汗水,熱的想原地爆炸。
“吳侍郎,下官去迎接吧?”
兵部郎中周本請示。
他的臉看著油光光的,眼睛細小,笑起來特彆和氣。賈平安上次就因為他的和氣開玩笑,說周本適合去鴻臚寺,而非兵部。
吳奎微笑道:“國公先前說了,諾曷缽原先要靠大唐來保住吐穀渾,所以對大唐格外溫順。可上次吐蕃大軍進攻吐穀渾大敗,加之遼東平定讓大唐有餘暇在西北布置強兵,所以祿東讚不肯再來吐穀渾碰壁。”
周本點頭,“如此吐穀渾就穩固了。”
周奎冷笑,“可穩固之後的吐穀渾卻生出了些彆樣的心思,國公說這便是閒的。你去,記住要不卑不亢,對了,帶著那些學生去。”
周本回頭看了一眼那數十名學生,“就怕初生牛犢不怕虎,到時候惹出麻煩來。”
吳奎淡淡的道:“讓大唐的年輕人去看看這個世間,出了錯我等來擔著。隻管去!”
周本拱手:“是。”
“讓學生們上來。”
學生們顯然沒想到自己能有這等機會,連程政都嘀咕,“兵部的膽子好大。”
商亭臉色發紅,“賈昱,你看,這便是我的機會來了。我定然能讓諾曷缽低頭。”
賈昱:“……”
良久,賈昱才說道:“你真大。”
商亭問道:“我什麼大?”
賈昱說道:“臉。”
“我的臉大嗎?”商亭摸摸自己的臉。
“列隊。”
周本低喝一聲,帶著十餘官吏,外加數十學生上前。
“他們來了。”
諾曷缽負手站著,微微一笑很和氣。
但卻不失上位者的威嚴。
吐穀渾人發現了不對之處,“那些小吏看著很是年少。”
“住口。”諾曷缽低喝。
年少就年少,和他們沒關係。
周本上前拱手,“見過可汗。可汗遠來辛苦。”
諾曷缽微笑道:“這一路而來,本汗看到了大唐的繁茂。本想去九成宮拜見陛下,可卻接到吩咐,讓使團來長安。本汗想問問……長安誰來接待本汗?”
周本淡淡的道:“長安自然有人接待可汗,可汗希望是誰?”
一個暗示長安留守官員的級彆不夠接待自己,一個反問你想讓誰來接待你?
諾曷缽表達了自己的憤怒之情,“趙國公嗎?趙國公前次誹謗本汗野心勃勃,以至於陛下遣使嗬斥本汗。本汗與他無話可說。”
長安城中就賈平安一個尚書,其他的都去了九成宮。
再往上就是太子。
這有些過了。
商亭忍不住喊道:“殿下乃是儲君,你也配他接待?”
這話是周本想說的,但外交場合自然不能這般說。
可學生們說了。
一群愣頭青啊!
周本心中苦笑,剛想彌補,諾曷缽就怒了,“誰在說這話?”
他目光掃過那群‘小吏’。
商亭臉色發紅,就想站出去。
身邊有人拉了他一下,隨即走了出去。
“賈昱!”
商亭急了,不想讓好友為自己背鍋。
“彆動!”
就在商亭想出去時,程達叫住了他。
“你去了隻會誤事。”
商亭回頭,不滿的道:“賈昱還小。”
程達說道:“總比你強。”
商亭:“……”
許彥伯點頭表示認可程達的話。
賈昱站了出來。
“羞辱吐穀渾的可汗,誰給你的膽子?”
諾曷缽覺得這是自己的利器。
周本當然知曉他的想法,想借此起勢。而大唐理虧自然勢弱,隨後一番運作,上次的事兒就能抹平了。
吳奎在更後麵些,雖說聽不清楚,但依舊感受到了敵意。
“是何事?”
他想叫人去過問,卻見賈昱再上前一步。
賈昱說道:“大唐給我的膽子。”
舍滴好!
商亭想鼓掌,興奮的臉都紅了。
賈昱繼續說道:“我未曾去過吐穀渾,卻聽父輩說過那個地方。若是沒有大唐,吐穀渾早已成了吐蕃人的草場。”
有使團官員說道:“這話卻不對,若非吐穀渾擋住了吐蕃,吐蕃人隨時能攻打大唐。”
諾曷缽喝道:“閉嘴!”
他聲色俱厲看似在嗬斥,可卻並未指責官員的過錯,可見骨子裡依舊覺得就是如此。
周本冷笑。
太平時日久了,以至於讓吐穀渾人生出了自己是大唐恩人的錯覺。
那吐穀渾官員冷笑道:“一個小吏也敢嗬斥可汗,誰給他的勇氣?可汗乃是公主夫婿,兵部的小吏就是這般羞辱他的嗎?”
諾曷缽淡淡的道:“這可是賈平安的安排?”
弘化公主和李治是一輩人,按照輩分來說諾曷缽是李弘的姑父。
“致歉!”
官員再進一步。
此刻便是雙方的試探交鋒,誰低頭誰丟人。
商亭想說話,程政冷颼颼的道:“你想為他招禍?”
賈昱昂首說道:“若非吐穀渾在那塊地方,大唐就能直接攻打吐蕃。”
哈!
哈!
哈!
諾曷缽氣得臉都紅了。
——吐穀渾隻是個累贅!
這話讓使團上下都怒了。
賈昱卻依舊繼續在說:“上次吐蕃大舉進攻,卻被大唐一戰擊敗,主將如今依舊在長安的牢獄中自艾自憐。可汗怕是不明白,大唐就期盼著祿東讚帶著大軍衝下來,如此大唐才能把他們毒打一頓!”
他說完了。
周本嘴角抽搐著。
娘的,這便是新學的子弟嗎?一番話說的堪稱是一針見血,把吐穀渾人的遮羞布都掀開了。
但這是外交場合,來的還是大唐的親密盟友,更是大唐的親戚。
這樣的話會激怒這位親戚,很麻煩。
諾曷缽冷笑,“這便是賈平安給本汗的見麵禮嗎?若是沒有解釋,本汗就不進城了,隨即去九成宮。”
這是逼迫周本處置了賈昱之意。
而且諾曷缽覺得有些怪,因為賈昱看著太年少了。但轉念想到大唐的門蔭製度,他瞬間恍然大悟。
此人大概就是某個權貴官員的子弟。
那便拿他來開刀。
周本搖頭。
諾曷缽盯著周本,冷冷的道:“羞辱本汗的人,你要護著他嗎?”
商亭緊張到了極點,恨不能衝出去。
周本看著諾曷缽,認真點頭,“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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