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至德見諾曷缽的麵色驟然變得緊張,甚至是警惕。
隨後太子又說了一番總結的話,大抵就是吐穀渾莫要辜負了大唐的深情厚誼,兩個盟友該攜手共享盛世。
諾曷缽隨後告退。
“我送送可汗吧。”
賈平安請示。
舅舅,你不會是想動手吧?
李弘有些擔心,但還是點頭了。
他們前腳一走,戴至德讚道:“趙國公上次出使滅了奚人和契丹,讓諾曷缽忌憚不已啊!”
賈平安和諾曷缽一前一後出去。
到了大明宮外,賈平安回身看了諾曷缽一眼,道:“好自為之!”
這一眼冷漠。
讓諾曷缽想起了那一夜。
那一夜賈平安就在驛館裡和弘化公主下棋喝酒,隨後樹敦城中喊殺聲整天。天明,叛賊的屍骸堆積如山。而賈平安就用那些屍骸在王宮前築了一個京觀。
賈平安走了。
一個小吏跑了過來,“見過可汗,國公有話轉告。”
諾曷缽此刻還在回憶賈平安在吐穀渾造的殺孽,“請說。”
小吏說道:“國公說可汗該去算學給那些學生們說說大唐與吐穀渾之間的深情厚誼。”
諾曷缽呆滯了。
小吏問道:“可汗可願去?”
諾曷缽點頭。
小吏笑道:“我就說嘛!國公和外藩最為親熱,誰會拒絕他的要求。”
……
實習三日,隨後要回學校三日。
賈昱在第四日出現在了算學。
“賈昱。”
商亭急切的道:“我就擔心你出事,可有人尋你了?”
同窗們都在看著賈昱。
賈昱搖頭。
這幾日老爹沒搭理他。
這是生氣了吧。
許彥伯見商亭高興,就歎道:“可賈昱卻不能再去兵部,這便是一個汙點。此後六部要人……就怕會避開他!”
商亭哭喪著臉,“我昨日就去尋了周郎中認罪,可周郎中卻讓我彆管。賈昱,都是我帶累了你!”
楊悅突然覺得和賈昱的矛盾也沒了,“沒了宦途,以後去做什麼?商人?還是工匠。前途儘喪啊!”
韓瑋急匆匆的來了。
“都安靜些,吐穀渾可汗諾曷缽隨後來給你等說說。”
眾人再度看向了賈昱。
楊悅不滿的道:“這人多大的恨意,竟然要追到學裡……這是要逼迫學裡處置賈昱嗎?”
賈昱沒動。
晚些諾曷缽在鴻臚寺官員和算學官員的陪同下進來了。
他掃了一眼課堂,隨後說了一番大唐和吐穀渾之間的關係課。
他從數十年前開始說起,飽含著深情厚誼的說著大唐對吐穀渾的貼心貼肺。
他吃錯藥了?
學生們都驚呆了。
不該是來刁難和提出異議的嗎?
怎地反而在唱讚歌?
但賈昱卻能因此改善一下自己的環境。
商亭心中歡喜,看了賈昱一眼。
這一眼讓諾曷缽看到了,他順著看去……
這不就是那日羞辱自己的少年小吏嗎?
諾曷缽瞬間腦海裡轉過無數念頭。
賈平安為何要針對我?
難道就是為了這個學生出氣?
諾曷缽在吐穀渾也知曉賈平安弄了個新學,據聞很是了得。
是了,賈平安這是為自己的學生出頭。
諾曷缽走了過來,一直走到賈昱的身邊,親切問道:“你等既然有緣學了新學,要好生學才是,莫要辜負了年華。”
賈昱微微頷首,不卑不亢。
商亭驚呆了。
諾曷缽竟然對賈昱這般親切?
為何?
他看了程達和許彥伯一眼,這二人家學淵博,當能看出些什麼來。
可程達和許彥伯一看都是不敢置信的模樣。
諾曷缽這是唾麵自乾啊!
程達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幾句話之後,諾曷缽就要回去了。
出了校舍,諾曷缽神思恍惚,隨口問道:“那學生叫做什麼?”
這個問題問的鬼使神差。
韓瑋禮貌的道:“賈昱。”
諾曷缽點頭,隨即身體一震。
賈平安!
賈昱!
這定然是賈平安的親人。
不!
這便是賈平安的兒子!
吐穀渾對大唐的重臣們做過了解,賈平安也在其中,而且越來越重要。
賈平安三子一女,傳聞高陽公主的兒子李朔也是賈平安的兒子。
但沒人在意孩子的名字。
諾曷缽出了算學,不禁捂額。
“他竟然為了兒子想滅了吐穀渾?”
諾曷缽渾身冰冷,第一次覺得賈平安就是個瘋子。
隨從輕聲問道:“可汗,可是不妥?”
諾曷缽苦笑,“那日和本汗爭執的小吏便是賈平安的兒子。那個瘋子,先前一番話分明就是在為自己的兒子撐腰,更是露出了一副不惜滅掉吐穀渾的架勢。那個瘋子啊!”
隨從看了鴻臚寺的陪同官員一眼,見離得有些距離,就提高了些聲音,“不會吧?我們可是吐穀渾。”
諾曷缽後怕的道:“彆的事本汗能和賈平安硬頂到底,大不了去九成宮求見皇帝。可本汗那**迫兵部要處置賈昱,賈平安此人睚眥必報,定然會在以後不斷給吐穀渾找麻煩。”
隨從楞了一下,“若是他出使吐穀渾……”
諾曷缽打個寒顫,“賈平安若是出使吐穀渾,本汗就帶著部族遷徙!看看皇帝可還好意思讓他來!”
……
諾曷缽和官員們走了,校舍裡的學生們齊齊看著賈昱。
太安靜了,賈昱有些不適應。
商亭兩眼放光,“賈昱,諾曷缽竟然對你這般親切,你過關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
楊悅嘟囔道:“禍害遺千年,我就說這人不會這麼倒黴,還得和我做對頭。”
程達皺眉,和許彥伯說道:“諾曷缽太親切了些,我覺著不對。”
許彥伯也覺得不對,“他就算是服軟了,也無需來算學低頭吧?你說說,諾曷缽剛進了校舍時看著還算是威嚴,可越到後麵就越親切,越到後麵就越客氣,這是為何?”
沒人知道為何。
半個多時辰後,韓瑋來了,他打斷了先生的授課,走上講台。
“就在四日前,我算學的學生加入了兵部的儀仗去郊迎吐穀渾使團,有人出言不遜,我算學的學生挺身而出,果斷還擊,令人讚歎不已。”
這個……
商亭瞪圓了眼睛,低聲道:“賈昱,那日韓助教說的是……有人不顧大局,衝動妄為,今日怎地就改口了?”
賈昱也不知道,他依舊在懵懂中,不知諾曷缽為何這般前倨後恭。
韓瑋紅光滿麵,看著就像是剛做了新郎官一樣。
“就在今日太子殿下接見諾曷缽,趙國公陪同。一番話震動人心,一句喝問讓諾曷缽低頭……”
韓瑋最後說道:“這些都是宮中故意外泄的消息,由此可見諾曷缽被趙國公一番嗬斥亂了分寸,這才來我算學低頭。”
阿耶!
賈昱全明白了。
是阿耶讓諾曷缽低了頭。
商亭崇拜的道:“趙國公為了我算學子弟撐腰,真是讓人感動啊!”
連楊悅都說道:“趙國公這番施為讓人心中暖烘烘的。”
賈昱卻有些迷茫。
晚些放學,他沒和商亭一起走,而是一人小跑著回去。
一路進家,他背著書包衝進了房間裡,一屋子的人都詫異的抬頭看著他。
兜兜和兩個弟弟在玩耍,衛無雙和蘇荷在說著什麼。
賈平安手握一本書在看……
阿福就坐在邊上,雙手抱著一截竹子詫異的看著賈昱。
這個少年怎地這般激動?
賈昱問道:“阿耶,是你嗎?”
賈平安問道:“什麼?”
賈昱問道:“是你讓諾曷缽低了頭嗎?”
“我說什麼事。”賈平安點頭,“對。”
賈昱心中湧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你說是安全感也行,但還有其它的。
賈昱忍不住問道:“阿耶,那你這幾日為何不肯和我說話?”
賈平安說道:“不和你說話是因為你犯了錯。那是儀仗,衝動不是外交場合的武器,而是毒藥,所以我要讓你自己反思。”
賈昱心中慚愧,旋即不解,“阿耶,那你還逼迫諾曷缽去算學低頭……”
衛無雙和蘇荷這才知曉了此事,不禁好奇的看著賈平安。
賈平安招手,等賈昱走到身前時,伸手摸摸他的頭頂,輕聲道:“外藩人也配教訓我的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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