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少峰指了指依舊在忙碌的工地,笑道:“有什麼一樣?在大明,任何兩個相鄰的城池隻需要一天甚至不到一天的路程,但是這裡呢?
因為路程太遠的原因,這裡甚至可以說是與世隔絕,大量的寶鈔想要運進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得住。
尤其是提舉司衙門還規定了所有的稅收都隻能以寶鈔的形式來完稅,這就注定了那些商家的手裡就算有寶鈔,也不敢大量的往外兌換,最起碼也要保證自己手裡剩下的那部分足夠用於繳納當月的稅額。
還有,除去香水和鏡子這些,就連最基本的燃料都需要寶鈔來購買時,你覺得他們還敢拿寶鈔不當回事兒麼?
彆忘了,香水和鏡子是獨家的,燃料是我壟斷的,我說我收寶鈔,他們就不敢拿銀子,所以才會出現這種現象,一點兒都不稀奇。”
朱瞻基遲疑著道:“如果,如果他們從外麵運進來大量的寶鈔呢?”
楊少峰陰惻惻的笑道:“等他們能通過萬全右衛再說吧!我之前就已經跟萬全都司和萬全右衛,還有所有通往邊市城的關卡都打過招呼,每個人攜帶的寶鈔不允許超過十貫,這就注定了他們沒辦法弄大量的寶鈔過來,除非他們連命都不在乎了。”
朱瞻基依舊搖了搖頭道:“不對。就算是這樣兒,估計這些人也有辦法避開。”
想了想,朱瞻基便接著道:“你看啊,我在京城用一兩銀子換十兩寶鈔,然後再到你這裡來買兩瓶香水弄回大明去賣,裡外裡可以賺九兩,是吧?你總不能禁止有人帶香水入關吧?”
楊少峰嗬了一聲道:“你當其他人都是傻子?你能想到,其他人就想不到?
可是你得想想,當很多人都知道這個消息後,就算是礙於各種原因不能自己來邊市城,難道他們就不會提高寶鈔和銀子的兌換價格?
當然,這些人裡麵可能會有人打個時間差和地域差,比如仗著信息傳遞不便,會有人拿著銀子去一些偏遠的地方兌換寶鈔,從中以獲利,這個我確實沒辦法阻止,也沒辦法解決。
但是有一點就是,那些偏遠地方在信息傳遞不便的同時,也注定了那些百姓手裡的寶鈔不會多,甚至於剛好夠他們用來換鹽吃的,所以想要從百姓手裡兌換大量的寶鈔本身就是個偽命題。
而且你還忘了一件事兒,那就是他們換了寶鈔再來邊市城,路上是需要時間和吃飯的,大明等於又多了一笑稅,如果再把這些隱形的成本都算進去,這些人很可能就是一場徒勞。
換句話說,拿銀子換寶鈔的人越多,寶鈔的價值也就越高,最終達到和銀子持平,甚至於超出銀子。而這,才是信用貨幣的本質,才是大明寶鈔原本應該有的作用。”
朱瞻基琢磨了半晌之後才道:“所以,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會要求用寶鈔來進行一部分的結算?”
楊少峰點了點頭道:“不錯。哪怕他們知道寶鈔在彆的地方沒有用,但是這個重要嗎?隻要在邊市城能用一比一甚至更多的比例來使用,他們就知足了。
因為彆的地方買不到他們需要的東西,比如鐵鍋,比如鹽茶,比如煤泥,所以他們不會在乎寶鈔在長城以內的價值到底有多低,他們隻在乎寶鈔在邊市城的價值有多高。”
朱瞻基依舊有些懵:“那他們就不擔心,有一天會突然湧入大量的寶鈔,導致寶鈔再一次失去價值?”
楊少峰嗬的一聲道:“還是剛才那句話,怎麼有可能會突然大量湧入?彆忘了,寶鈔司在三年內不會發行新鈔,或者隻會發行一些新鈔用於兌換舊鈔,不會大量加印,後麵就算加印,也會根據國庫的實際情況來。
這麼一來,市麵上的寶鈔持有量實際上在慢慢減少,而邊市城的存在則是加快了寶鈔減少的速度。
而且,隻要我在邊市城一天,他們就一天不會擔心,這就是我楊某人在邊市城這大半年用真誠積累下來的信用。
因為我在提舉司的庫房裡堆了大量的銀子,還是讓那些韃靼人和瓦剌人親眼看著人堆進去的,現在每天都還在往裡麵堆。
我告訴他們,如果有一天寶鈔不值錢了,我歡迎他們來提舉司把這些銀子拿走。”
朱瞻基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真有寶鈔忽然又不值錢的那麼一天呢?你會讓他們把銀子拿走?”
楊少峰斜了朱瞻基一眼,冷笑道:“如果咱們這麼努力還不能保證寶鈔的價值,那咱們豈不是白折騰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真的有那麼一天,我當然是同意的,畢竟我楊某人一言既出,就什麼馬都難追,自然不可能反悔。
但是你朱二九會同意?英國公和成國公他們會同意?夏原吉那個老摳會同意?陛下他老人家會同意?
你們不同意,跟我楊某人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