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原本就不怎麼結實的院子門被人一腳踹開,如狼似虎的艦隊士卒衝進院子,抓起院子裡的青壯就惡狠狠的問道:“說!什麼人!”
青壯有些懵,可是瞧著已經在屠刀下瑟瑟發抖的妻兒,還是壯著膽子答道:“回軍爺,小人出身泉州府,隨家父在洪武三十年來的舊港。”
艦隊士卒的臉色緩了下來,喝問道:“戶籍冊子有沒有?”
“有!有!有!”
青壯的腦袋如同小雞啄米一般瘋狂的點著:“就在屋子裡收著,那是俺全家的命根子,軍爺要看,小人拿出來就是了。”
刀架在青壯的脖子上,直到青壯在屋中櫃子裡最下麵翻出了戶籍冊子,閃著寒光的長刀才從青壯的脖子上移開,艦隊士卒的臉色也徹底變了個模樣:“收好你的戶籍冊子,這就是你們的命!”
隨手拍了拍青壯的肩膀,艦隊士卒又接著說道:“等回頭舊港消停下來了,會有官府過來給你們分配土地,發放種子和耕牛,以後好好混,活出個人樣兒來!”
青壯望著揚長而去的艦隊士卒和已經徹底壞掉的院門,整個人就那麼欲哭無淚的站在那裡發呆,直到瞧見這夥兒不太講理的軍爺進了旁邊的院子,青壯才徹底回過神來。
旁邊的院子……
因為旁邊院子裡住著的既不是大明百姓,也不是前宋遺民,反而是跟叛軍有著說不清道不明關係的舊港人,所以這家人就倒了大黴。
人,全部捆起來押走,家裡養的狗剛剛叫了一聲就招來了殺身之禍,滿院子亂跑的雞鴨被艦隊士卒抓了起來,然後死狗和活著的雞鴨被軍爺順著院牆扔了過來,剛才還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個軍爺更是笑眯眯的說了一句:“歸你了,宰了給娃子補補身體,正長個兒的時候,吃的差了可不行。”
想了想,艦隊士卒又接著說道:“對了,多攢點兒銀子,回頭這舊港可是要立社學的,娃子能進學讀書是好事兒,省得跟你一樣睜眼瞎!”
青壯很想說自己不是睜眼瞎,雖然認識的字不多,可是好歹也會寫自己的名字。
丁大。
……
在南洋這塊兒地頭上,三佛齊女王的名頭遠不如舊港宣慰使的名頭好用。
比如三佛齊被滿者伯夷滅國,和舊港宣慰使司被滿者伯夷消滅,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前者是藩屬和藩屬之間的爭鬥,隻要不是鬨得特彆過份,大明多半都會睜隻眼閉隻眼,回頭把三佛齊該交的保護費轉移到滿者伯夷身上就算齊活了。
後者屬於赤裸裸的挑釁,類似於勾著手指對大明說你過來呀!這種行為基本等於提前預訂地獄一日遊的門票,售票方大明帝國將根據皇帝的心情來決定什麼時候發貨並將之兌現。
施二姐顯然也能看透這一點,畢竟能被施進卿指定為舊港宣慰使司的繼承人,這點兒眼光還是有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施二姐其實很願意舊港宣慰使變成舊港知府——從一個羈縻政策下的海外藩屬官員徹底變成大明朝廷直屬的官員,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
至於楊少峰和朱瞻基還有朱高燧等人一直以為的,施二姐會因為從三佛齊女王、舊港宣慰使變成了舊港知府而不爽,其實完全就是憑空想象憑空捏造無中生有。
因為所處的位置不一樣。
大明的百姓從來就不會感覺大明的戶籍有多珍貴,因為從生下來那天就有。
大明的官員也從來不覺得大明的官職有多香,因為錢少事兒多風險大。
反倒有無數人羨慕施二姐原本的三佛齊女王身份。
殊不知,三佛齊國王梁道明寧肯把三佛齊扔給副手施進卿,自己跑去海南種椰子都不願意當這個國王,而接手三佛齊,賣了陳祖義的施進卿更是假借三佛齊已滅而混了個宣慰使的官職,對外自稱大明舊港宣慰使司宣慰使而不稱三佛齊國王。
現在舊港宣慰使司成了舊港府,這就意味著原本隻是一塊海外羈縻州的地方變成了大明朝廷直屬的地盤,而自己這個藩邦蠻夷首領也搖身一變成了大明正四品的知府,施二姐簡直做夢都能笑醒!
但是施二姐覺得自己還是得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來。
一方麵是為了讓那些對大明心懷不滿的二五仔們自己跳出來,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會哭的孩子有奶吃。
現在表現出一絲絲的不高興,然後在不高興的情況下還儘力配合,那大明朝廷和皇帝不得多給自己一點兒好處?
對大明朝廷和皇帝來說的一點點兒……對自己來說可就不止是一點點兒那麼簡單了!
然而施二姐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第一個跳出來的二五仔居然會是丘家。
丘家和施家是同時來到舊港的,兩家在舊港都算得上有頭有臉的大家族,所以施進卿才會將施二姐許配給了丘家之子丘彥誠。
當然,與其說是施二姐嫁給了丘彥誠,還不如說是丘彥誠嫁給了施二姐——尤其是施二姐成為舊港宣慰使、三佛齊女王之後,兩人基本上也就維持了一個表麵夫妻的狀態,施二姐住在宣慰使府,丘彥誠住在丘家。
可是現在,丘彥誠居然帶人找上了門來,而且一上來就扔出來一個大炸彈,把施二姐炸的暈頭轉向。
施二姐坐在金交椅上,半眯著眼睛打量了丘彥誠一眼,又從丘家族老身上掃過,然後才對著其中一個老人說道:“照著二叔的意思,侄媳就該帶人去滿者伯夷?”
“要不然呢?”
老者反問一句,又接著說道:“若舊港還是舊港宣慰使司也就罷了,可是現在成了舊港府,你繼續留在舊港,隻不過是一個正四品的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