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的是肯定句。
國木田沒有反駁,而是從衣兜裡拿出那把小巧的□□,對準了太宰治的眉心。
“你很聰明。”他淡淡地說,“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意,那麼你還是彆讓我動手最好。”
其實他的手心已經布滿了細汗,麵前這位年紀輕輕的首領太過於難以捉摸,雖然和他不過是對了短短的幾句話,卻還是給國木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
仿佛有哪裡不對勁,又仿佛有什麼將要發生。
“武裝偵探社啊……也算是人才濟濟了。”太宰治仿佛沒有看見那把正對著自己眉心的槍口一般,半帶著感歎的語氣說,“能夠讓你成功潛入這裡,你們也謀劃了頗有一段時間吧。讓我猜猜,一個季度還是半年?”
準確來說,是六個月零二十三天。
國木田心中默默念到,但表情卻分毫未變:“不要說廢話,舉起你的手。”
“你們也很不容易吧?還要引開港黑那麼多的護衛。”太宰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繼續說,“看在你們廢了那麼大力氣的份上,就讓我來告訴你一個消息吧。”
“你們社長,也就是引開大部分人員的那位,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或許從某一刻起就少了兩位呢?”
“什麼——”國木田脫口而出的話音還沒落下,一個身影突然從他的眼角處晃過。
接著,一股大力從手上傳來,劇痛使得國木田下意識地鬆開了持槍的手,小巧的手.槍飛了出去,在地板上劃過一道弧線,最後停在了太宰治的腳邊。
太宰治彎下腰,撿起了那把槍,然後對國木田彎了彎眼睛:“看吧,不仔細數數可是會翻車的哦。”
“是誰?”國木田下意識地轉過頭,映入視野的卻是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孩子。
泉鏡花收起自己手中長長的□□,冷漠地垂下了眼睛。
“勸你最好不要動。”中島敦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國木田的另一側,他白色的發絲柔軟,說出來的話卻毫無溫度,“否則,你今天就不確定能否活著走出這間辦公室了。”
國木田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
“好。”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但是我有最後一個問題。”
“趁我現在心情很好。”太宰治把玩著手中的槍,挽出一個個漂亮的槍花,“你問吧。”
“你究竟為什麼會改變?”國木田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問,“為什麼開始瘋狂擴張港黑?”
“這個啊……”太宰治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了,他側過頭,表情有些說不出的陰鬱,“你知道中原中也嗎?”
“知道。”
中原中也,在資料上是太宰治登上首領之前的搭檔。在一次任務中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而當場死亡,連屍骨都未能剩下。
國木田腦中數個念頭飛速劃過:“是那位已經死去的——”
“他沒有死!”國木田的話被太宰治粗暴而不留情麵地打斷了。
如果說之前的太宰治眼中一直是一片濃稠的黑暗,那麼現在黑暗之中又燃燒起了兩簇焰火。
那是憤怒的火焰,冰涼,卻帶著將一切都焚燒毀滅的力量。
“他沒有死。”太宰治再次輕輕重複了一遍,他的語氣沒有了之前的強烈,卻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他緩緩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貼上冰涼的玻璃,指尖輕輕描繪出窗外橫濱的高樓綠樹。
“你知道嗎?”太宰治的語氣宛如對情人的低語,婉轉又帶上幾分生動,“他最喜歡的就是橫濱了,每次出完任務回來,他都會站在窗戶前麵,凝望窗外的景象。”
“因為他說這就是城市,這就是人生百態。不論究竟發生了什麼,都要努力作為一個人,擁有著一個人類的喜怒哀樂,努力地活下去。”
“哈,這樣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國木田知道太宰治說的是中原中也,因此明智地保持著安靜。
“他當然沒有死了。雖然每個人都這麼說,但是他那麼強,怎麼可能會死去呢?”太宰治喃喃道。
“看,他最喜歡的橫濱都還在這兒呢。”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扯開了一抹笑容。
那笑容中摻雜著惡劣與悲痛,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你說,如果我把橫濱毀滅了。”
太宰治一邊轉過頭來,一邊說。
——“如果我毀了橫濱,他會回來嗎?”
先前他麵對著落地窗,背對著辦公室裡的所有人,所以國木田看不見他眼中的神情。現在太宰治轉過了頭,國木田才終於看清了他眼中的情緒。
那是滿滿的瘋狂。
國木田呼吸一窒,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還要清晰地認識到——
太宰治,這位港口黑手黨曆史上最年輕的首領,已經瘋了。
徹徹底底地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