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元春先前的話算是一個在君臣有彆的情況下敘父女親情的開場白,那麼賈政接下來的這番話就將之完全撲殺!元春自說骨肉分離了無意趣,也許是期待能從賈政的回答中聽到那麼一絲絲歉疚,也或許是期待賈政能以為人父母的口吻,對一彆八年的她略說些傾訴衷腸的話,也算聊以慰藉她這八年的深宮幽靜之苦。
可惜,賈政不愧是賈政,他的回答,一本正經,公事公辦。
或許,從賈政的角度來看,他的回答沒有問題,畢竟元春與她雖為父女,但已君臣有彆。隻是,他卻沒想,現在並不是他金殿對答的時候,而是元春好不容易才有的省親的日子
元春對於賈政的脾性深為所知,回道:“女兒謹記,也願父親以國事為重,暇時善自保養,切勿記念。”
言語之間,已將方才的情緒全部收斂。
對話到了這一步,也算是無話可說了。賈政也不欲再多言,又覺得就這麼告退似乎過於生硬,想想便啟道:“另有一事,園中所有亭台軒館以及各處景致,皆係寶、清兩兄弟所提,若其中有一二稍可寓目者,請娘娘即賜名為幸。”
奏完這句,賈政就領著眾人退出。
賈清和賈寶玉也跟著退到外麵。隻是不到片刻就有太監出來,說娘娘傳他們兄弟二人進去。
“你們去,記住,到娘娘跟前不要造次。”
在這種時候賈政對賈寶玉還是比較放心的,他這句話幾乎是對著賈清一人講的。賈清自然是滿口答應,然後略整理整理衣著就和賈寶玉兩個並行進門。
到了先前賈政跪奏的地方,賈清和賈寶玉兩人再次跪下道:“見過娘娘。”
“兩位弟弟,快起來。”
興許是因為賈寶玉的緣故,反正賈清從元春的聲音中聽出了欣喜的味道。
站起來,麵前的珠簾已經被侍立的太監拉開,賈清終於目睹元春的真容。
頭戴鳳冠,耳垂明珠,麵容華麗,宛若朝霞。一身金燦燦的黃袍,其上鐫著彩鳳。體態雍容,端坐在上方的軟椅之上就如一副傳世的絕美圖畫。
其莊重之美,令賈清微微失神。
“快過來。”
元春見到賈寶玉和賈清二人,臉上頓時綻放出笑容,輕啟朱唇道。然後竟離開座位走下了台階。
賈清可是連兩代帝王都見過的人,除了被元春容顏所傾那一瞬之外,麵上很自然的也跟著露出笑容,回視元春。倒是賈寶玉,此時麵色木訥,似乎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態麵對曾經的長姐,如今的貴妃娘娘,直到被賈清拉著上前,臉上才跟著露出一絲不太自然的笑。
元春可沒在乎這些,賈寶玉行動木呆,她可是自然的很,幾乎不曾理會旁邊的賈清,等到賈寶玉一靠近,就將其扶住,好一頓撫手摸耳,感情流露的那叫一個真切。
雖然賈清早知道自己在元春心中的位置肯定不如賈寶玉,此時也不禁有那麼一絲酸溜溜的滋味從心口劃過。摸摸鼻子,賈清不願被當路人甲,索性不看她們姐弟二人,而是轉頭打量起周圍來。
好在,三春姐妹很關注他,見他看過去,都回之一個或溫和或燦爛的笑臉,讓賈清很是滿意。
此時的屋裡,除了三春姐妹、賈母和邢王二位夫人之外,還有尤氏、李紈、王熙鳳和秦可卿,甚至薛姨媽母女二人也在。
兩府之中,除了黛玉之外,所有有身份的女眷悉數到齊。
賈清猜測,這裡之前肯定上演了一出集體抹眼淚的戲碼
“這位就是清兄弟了。”
元春突然響起的聲音喚回來賈清,賈清轉過頭,笑嗬嗬的道:“正是小弟,小弟在這裡給大姐姐見禮了!”
賈清的話讓元春露出笑容,道:“果然是儀表堂堂,俊秀非常,難怪陛下常說我們家出了一位麒麟兒,當真卓雅不凡。”
稱讚賈清的話姐妹們聽得多了,已經有些免疫。倒是賈母等人心中更留了一些意。元春是何人,她可是皇帝新立的貴妃,她口中說出來的話,自然不會有假!
看來,外麵盛傳正慶帝非常喜愛賈清的事是確有其事了。
無形之中,賈清的地位在賈母和王夫人心中又上升了一個台階。
當然,這是對本來心中就對他沒有惡意的人而言。王夫人旁邊的邢夫人,眼中就劃過了一道深深的忌恨之色。
她很不喜歡賈清!
說起來,這一大半的功勞還歸屬於賈赦。自賈清得罪他之後,賈赦明裡沒怎麼樣,暗地裡不知道在邢夫人麵前罵過他多少次了。邢夫人又是唯賈赦馬首是瞻的愚蠢婦人,加上她也自覺賈清對她不如對王夫人尊重,如此一來二去,她就越來越厭惡賈清。
不過,正如她忌恨王夫人一般,她對賈清也一樣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