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哥哥,我問你酒的名字,你怎麼給念起詩來了?”史湘雲暈乎乎的,感覺自己腦袋瓜不夠用了。
“他不是已經告訴你了麼。”黛玉見史湘雲纏著賈清,有些不滿,所以嘲笑她。湘雲不明白:“告訴我了?我怎麼沒聽清呢,三姐姐,你聽清了嗎?”
湘雲沉思下來。
探春笑道:“二哥哥的意思應該是說,這酒就叫做‘萬事如意’。”
“萬事如意?萬縷愁……是了,是叫萬事如意,二哥哥真討厭,還拐彎子呢!不過,這名字好,詩也恰如其分……”
史湘雲反應過來,心中更喜歡這種帶點勁的酒了。瞅著惜春不怎麼吃酒,就略過賈清到惜春身邊,也不說話,就盯著她看。
惜春左右瞧了瞧,忽然明悟了,大方道:“給你!”
乖乖的把酒端起來遞給湘雲。
“二哥哥都不讓我喝了,你還給我乾嘛……”湘雲假意推辭。
眾姐妹惡寒。並不知湘雲丫頭為了一杯酒,居然如此作態,往日裡竟不知道。
黛玉看了眼前自己絲毫未碰過的酒杯,其實她心中是期待湘雲來給她討的,她就順勢大方的送她了。結果湘雲一直沒有,反而先偷了二哥哥的酒,又去討四妹妹的。
黛玉心中便有了些不得意。隻是這種心思她是萬萬不會講出來的,隻能壓過這一想法去,說道:“是呢,名兒是不錯,可是詩卻更好,裡麵還有人呢!!”
迎春剛勸了得逞的湘雲一句,聽聞黛玉這話,便道:“怎麼,詩裡怎麼會有人?”
沒人回她,因為隨著眾人的眼光看去,赫然發現一直站在邊上伺候的一個丫頭此時通紅著臉,滿是不自在的站著。
襲人此時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方才被銀碟她們叫下去,叫飲酒吃蟹肉,但她記掛著上頭,所以沒吃兩口就上來了。原本她是笑吟吟看著賈清她們取樂的,誰知賈清會突然念到她的名字?
如花歲月襲人暖……
她本姓就姓花啊!寶玉給她改名襲人,所以她就叫“花襲人”了。
她雖然沒讀過書,耳濡目染,也能清楚的聽出其中之意來。
王熙鳳邊上瞅了半天,突然笑了:“哦,原來是說的襲人啊,嗬嗬,二弟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難道嫌從老太太屋裡討人不夠,現在要向你寶二哥討人了不是?”
王熙鳳何許人也?除了王夫人的玩笑不敢開之外,她幾乎百無禁忌。
襲人大羞:“二爺不過是隨口念的一句詩,璉二奶奶好不可惡,竟拿我們丫鬟來開涮!”
“是隨口念的嗎?沒準他是誠心的呢?瞧瞧你那樣,彆告訴我你還不樂意啊,你瞅著,滿府裡哪屋的丫鬟不巴望著他呢,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王熙鳳十分得意的調笑道。
薛姨媽看著那邊嘻笑玩鬨的眾人,又瞅了瞅她左手邊的寶釵,心下無奈。好女兒喲,你不過去和她們一起坐著說笑,倒在這邊陪著尤家兩個姐兒做什麼,難道那日為娘的話你竟半分沒放在心上?
老太太現在還沒給他說人家,等哪天這事定下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到時候,可彆怪為娘的沒提醒你呢……
賈母將杯中酒吃了一半,覺得勁確實大了些,就命人還換了原來的,又在翡翠的伺候下吃了一點蟹黃。
“這戲也唱了半日,小戲子們也該累了乏了,咱們也不能隻顧自己高樂,也叫她們上來吃點酒和肉才好。”
賈母說著,讓人暫時停了戲,另外給戲子們擺上一席,讓她們休息休息。又說方才演小旦和小醜的不錯,讓叫上來另賞。
一會之後,便有兩個戲子裝扮的小丫頭被領了上來。
賈母問名字,小些的回説:“芳官”,另一個回説:“齡官”。
賈母甚喜:“好,每人賞一吊錢,再賞些果子,也送她們下去吃點酒!”
兩人喜滋滋的謝過就要退下。
“慢著!”
王熙鳳上前捧著其中一個的臉蛋,轉向眾人,道:“老祖宗你看,這孩子的扮相像誰?”
早有那也已經看出端倪的人,都會心一笑,卻並不出聲。
唯獨史湘雲最是坦誠,仔細瞅了瞅那滿臉化妝的戲子丫頭,又將姐妹們瞅了瞅,忽然笑道:“我知道了,活像林姐姐的模樣!!”
“咯咯咯……”
“是啊,真的好像呢!”
“就是……你們說像不像?”
她這一捅破,眾人就揭開鍋,再無所顧及,哄笑而起,三姐妹還交頭接耳的笑。
連賈清也笑嗬嗬的。
唯獨賈寶玉沒笑。賈寶玉在王熙鳳說話的時候就懸著心,生怕誰說出實話惹的黛玉生氣。今見湘雲不顧忌,便連忙給她使眼色,叫她彆說了……
史湘雲笑著笑著,突然不笑了。循著賈寶玉的目光,瞧見了黛玉給她投過來的不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麼,心中不以為意,瞪了賈寶玉一眼便回了頭,隻是,卻沒再笑了。
賈清早在王熙鳳叫“慢著”之時便有了預感,如今一瞧,賈寶玉果然在這裡吃了虧,心下高興,便嗬嗬樂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