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連忙掩了淚痕,坐直身子接過信。
信封上什麼字都沒有,還有拆封過的痕跡,薛姨媽知道這是薛寶釵著急先給拆來看過了。也不留意,抽出裡麵的信箋,打開來看,白色寬大的信紙上卻隻有幾個字:
兄已知曉
薛姨媽一時不明白,看向了薛寶釵。
她自從聽了那幾個婆子的話之後,回去就將薛蟠狠狠罵了一頓,卻也沒什麼用,越的坐立難安。到底沒忍住,給王子騰寫了信過去。
隻是她沒敢說是薛蟠打死了人,隻說是把人打狠了。
如今王子騰就回這麼幾個字,讓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薛寶釵搖頭道:“舅舅的回信就是這樣的。”
薛姨媽陷入了沉思之中,連王夫人從她手裡拿過信紙也不知覺。
突然,她身子一顫,一股寒意從心裡麵冒出來,抬頭,有些艱難的對薛寶釵道:“該不是,朝廷已經知道你哥哥打死人的事了?要不然,你舅舅怎麼會知道,還回了這樣一個沒頭沒尾的信?”
不怪她胡猜,這樣簡短,不提具體事宜,更不落款的信,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上。
這是不想留下任何證據啊!
一時又想:王子騰馬上就要外任九省統製了,若是事情到了遮掩不住的地步,是不是會放棄他們孤兒寡母
越想這些,她的心越慌,恐懼就越強烈。
薛寶釵不滿道:“哥哥到底有沒有傷人性命還不一定,媽媽不要自己嚇自己。舅舅許是怕我們擔心,才不多說的。
媽你想想,若是真有什麼事,舅舅還能不管不成。如今這般,恰好說明舅舅認為這不是什麼大事,我們也不必過於擔心了。”
隻是薛姨媽此事如何聽得進去。關心則亂,她此時滿腦子想的都是不好的事情,薛蟠被抓,甚至被殺頭的畫麵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猶如夢魘一般。
王夫人天生遲鈍,不善言談,加上她現在也碼不準實情,也不知該如何勸慰。隻道:
“我們在這裡混猜也是無益的,我已經使人過去打探,很快就能明白了。”
話剛說完,就聽通傳周瑞家的來了,王夫人連忙讓進來。
薛姨媽暗自掩了眼淚,隻聽周瑞家的道:“回太太,太太吩咐的事我打聽了。我問了那府裡幾個管事的,隻是她們都說不明白。
後來我就去問了來升家的,她說人沒事,將養兩天就好了。”
王夫人疑問道:“她真這麼說的?你沒親自去瞧瞧?”
“她確實是這麼說的,後來我說去瞧看瞧看,但是來升家的不讓。”
王夫人越不解,道:“既是將養兩天就好,怎麼還不許人去瞧?”
“她說了,是那邊二爺吩咐的,沒有他的話不許人進去瞧。
我又打小廝去問來升,他也是這個說法。”
來升就是賴升,因為有主子順口把賴升叫為來升,後來兩府裡就有習慣把他稱作來升。
周瑞家的說完,突然看了看一旁的薛姨媽母女,有些遲疑:“而且”
薛姨媽急忙道:“而且什麼,你隻管快說!”
周瑞家的故作輕鬆道:“是我聽人胡說的一些話,姨太太聽了彆見怪。就是,那邊府裡有人說,說那杜先生人其實已經死了,所以他住的院子才叫清二爺叫人給封了起來。
姨太太您說可笑不可笑,好端端的人哪裡就那麼容易死了。趙二他們回來的時候明明說人沒事,隻是些皮外傷罷了。
想來薛大爺他們也不過是一時衝動,意氣之爭,推攘了幾下,哪裡人就能真個死了。
等過兩天人重新到學裡教少爺們念書,我看那起子見不得人好的小人還怎麼嚼舌!
到時候,非抓他們出來打一頓板子他們才知道好呢。”
她不說還好,越寬慰反而越加重了薛姨媽的心事,思來想去,竟是篤定了薛蟠失手將人給打死了。
看了看同樣沒什麼算計的王夫人,薛姨媽站起來,有些慌張的道:“我先回去了,回頭再來叨擾姐姐。”
王夫人站起來,道:“晚上那邊擺酒宴,你也去,把蟠兒也叫上,我給老太太說,讓她老人家使人去瞧瞧,想來就清楚了。”
薛姨媽聽了,不知作何計較,道了聲:“好。”然後帶著薛寶釵離開了王夫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