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直接說在宿舍樓下,宋醉還有一兩分的感動,不過察覺到對方是把自己當小孩兒逗,那兩分感動立馬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禮貌婉拒:“我不在宿舍。”
“是嗎?”
對方稍拉長了尾音,泛低的音色顯得懶洋洋的,仿佛將他的心理活動猜得清清楚楚。
宋醉鎮定掛了電話,他坐在桌邊開始看書,沉浸在學習的海洋裡他什麼也不用去想,如同把自己封閉在冰冷的文字裡。
中秋節回家的人陸續收拾行李離開,宿舍樓裡異常安靜,他瞥了眼熄滅的手機屏幕,視線很快離開。
他掛了電話阿亭肯定走了,說不定以後也不會再來,他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可少年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
忽然間門外響起敲門聲,應該是吳縝忘了什麼東西,他放下手裡的書走去開門。
手握在扶手上輕輕轉動。
接著門吱呀一聲從內向外開啟,當門打開後宋醉的身體僵住了,男人鬆散靠在牆麵,旁邊是一盒盒堆成山的月餅。
*
宋醉的呼吸不由得一滯,阿亭好像每次都是這樣,送東西總是鋪天蓋地送,這讓他完全沒有思考的餘地。
感受到男人的視線在自己身上打量,宋醉避開目光解釋:“剛回的宿舍。”
對方挑眉哦了一聲。
宋醉壓下一閃而過的心虛:“進來坐吧。”
他把自己的椅子搬到宿舍的空地上,因為知道對方有潔癖特意用紙巾擦了好幾遍。
令人棘手的是門口堆成小山的月餅,絲綢裹住的盒麵包裝精美,先不說這些月餅得多少錢,他吃到三十歲也吃不完這麼多月餅。
“你家裡還欠著錢,過個節不用買這麼多月餅,宿舍樓下都是按個賣的。”
他斟酌著語言說。
“客人送的。”
賀山亭隨意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擱在椅背上微微枕著頭,語氣透著股漫不經心。
這些的確是彆人送給他的,每逢年節總有人變著方子送東西,他向來不吃月餅,隻有沒長大的小孩子才愛吃。
宋醉愣了一下,他感覺以對方的性子不會有什麼客人,可實際上客人比他想象裡還多,送的都是他買不起的名貴月餅。
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像是碳酸飲料裡不停冒著細微的氣泡,留出一分分空隙。
他抓著頭發猛然冒出一句話:“我這學期會拿獎學金的。”拿了獎學金他就有錢了。
賀山亭抬頭望著少年,這個動作顯得淩厲的下頜鋒利鮮明,他竟不知道獎學金是這個用途。
宋醉麵臨直勾勾的注視,不由得有點發慌,正當他想開口打破沉默,他的衣襟被往下一拉。
他猝不及防往下一個俯身,差點跌在椅子上,椅子上的男人慢條斯理問他:“目的這麼不單純啊?”
兩人的距離隔得不算近,但因為四周安靜能聽見麵前人的呼吸聲,他頓時不敢看對方的眼睛。
幸好宋天天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小貓先是喵了一聲,見沒人理會再咬著他的褲腿要吃的,動作極其熟練。
宋醉立馬站直身去倒貓糧,倒貓糧不費什麼功夫,打開包裝封口,一粒粒貓糧從上往下撒在瓷碗裡,叮叮咚咚後全填滿了。
宋天天在吃上從不讓人擔心,小腦袋全埋在了碗裡,每吃一口,拖在地麵上的尾巴便會左右動一下,像隻上發條的公仔。
宋醉把剩下的貓糧係好封口裝進櫃子裡,他的動作十分緩慢,不是為了展現自身的優雅,他和優雅也沒什麼關係。
僅僅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同對方相處。
宿舍裡沒有供娛樂的東西,吳縝倒是有象棋但他不確定對方會不會玩,以阿亭的敏感,說不定會誤會自己內涵他的年紀快趕上路口擺象棋的大爺。
總不可能問阿亭要不要看書吧,在中秋節這天看物理書好像有點奇怪,宋醉這麼一思索便是十分鐘。
從賀山亭的角度看到的是少年在櫃子邊站定,像貼了符紙的小僵屍一動不動,就差沒吐出長舌頭了。
賀山亭的唇角往上揚了揚,然而當他的視線從薄得破洞的床單再到晾在衣櫃掛鉤上的舊衣服時,唇邊的笑意驀地消失了。
致力於思考的宋醉沒察覺對方的注視,他終於想到可以在平板上看中秋晚會。
平板的主人一直沒找到,仿佛是從天而降出現在他包裡的,但他做好了若是主人出現他開口買下的準備。
這是他全身上下最貴重的東西了,有了這張平板他不用熄燈後在被窩裡盯狹小的手機屏幕,可以構建知識網圖無紙化學習。
他細心地從抽屜裡取出平板,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麵上,還用紙巾擦拭屏幕上印下的指紋。
賀山亭的唇緊緊抿著,第一次對宋醉的窮有了直觀認識,窮成這樣還學彆人包男模。
“我們看中秋晚會好不好?”
宋醉轉頭問向男人,他聽見一句聽不出情緒的好。
他搬來另一張椅子在旁邊坐下,或許是太久沒過中秋了,即便隻有兩個人過,他也心情很好地眯了眯細長的丹鳳眼。
*
每一年的中秋晚會都大同小異,準確地說任何晚會都大同小異,宋醉看著喜慶的舞蹈看得昏昏欲睡。
但不得不說晚會導演是一個很善於讓觀眾打開遙控器的精通人性的導演,一個乏味的舞蹈節目後跟著個慷慨激昂的女聲獨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