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馮姐姐送來的梅香丸, 以及配香的方子, 都在裡麵了, 你幫我拿回去吧。就說這香是馮姐姐製出來的。”
時錦取出馮淑離送來的漆木盒,輕輕地放在方桌上。
李尤穿著一身寶藍色的棉袍, 看著桌上那隻漆木盒, 麵色微微有些沉重。
他點了點頭, 轉話題道:“楚薊的親事定下來了,本來十月份的時候就要成親的,不知道為何推遲了, 定在了正月初六。”
時錦嗯了一聲。
李尤猶豫了片刻, 道:“我可能不出正月就要回京了,我答應我爹他們,要參加會試的。”
“考完試還回來嗎?”時錦問道。
如果不回來的話, 兩人就隻能成親的時候再見了。
“要。”李尤確定地點頭道。
“我爹他們正月也要回去了,任期已滿, 我爹要回京述職了。”
算算日子,也就三個月了,為何感覺這麼長呢, 像是要等幾年一樣。時錦心裡歎了口氣。
“出去走走吧, 房裡悶著做什麼。”李尤走到時錦身邊, 拉起她道。
不是房裡悶,是心裡悶, 悶得時錦一點精神都沒有。
李尤替時錦披上披風, 又替她戴上兔毛帽子, 兩人才出了門。
“馮姐姐明天就要成親了,我今天是不是該過去陪陪她?”
兩人走在遊廊上,時錦偏頭問李尤。
“我聽我爹說...”李尤頓了頓。
“說什麼?”
李尤看向時錦,“趙大人有把柄在馮大人手中。”
時錦一下沒明白李尤的話,轉而反應過來,“你...你是說?”
李尤沒有正麵回答她,伸手擁住她的後背。
“彆多想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這事也不能怪你的。”
時錦沉默不言。
下午,時錦梳洗了一番,坐車去了馮府。
馮府上下張燈結彩,人來人往,很是喜慶。
時錦被請到馮淑離的閨房中。
她房中堆著一些簡單的家具和嶄新的疊好的被子,上麵紮著紅綢。
房裡坐著很多人,大部分時錦都不認得,隻認得幾家經常見麵的夫人,李尤母親孫氏,餘玞母親楊氏。
“時錦見過幾位夫人。”時錦朝幾個認得的夫人福了福身,又朝幾位不認得的夫人福了福身。
孫氏笑眯眯地將時錦拉了起來,將她拉至身邊坐下。
“李夫人真是好福氣,這麼好的兒媳婦哪裡找啊。”一旁有個夫人滿臉笑意地對孫氏道。
孫氏看了時錦一眼,輕輕拍了拍她手背,笑道:“這孩子自然是好的。”
坐在一旁的楊氏,低頭喝了一口茶。
坐了一會兒,著一身梧桐色棉襖的馮淑離跟著一個婦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馮夫人來了,我們來瞧新娘子來了。”
一個婦人笑道。
馮夫人穿著一身寶藍棉襖,臉上沒見什麼笑容。
這時,楊氏站起身來,笑道:“我也沒什麼好與侄女添妝,這一對纏枝瓚鳳八寶簪,一對赤金並蒂香玉鐲,祝新人百年好合。”
說著楊氏身後的丫鬟,托著一方漆紅木盒走了出來,馮淑離身後的丫鬟連忙過來接了過去。
楊氏這一起頭,後麵的夫人們,也都跟著將自己給的添妝拿了出來,不外乎都是些首飾,布匹也無一不是珍貴的。
孫氏因知道梅香丸是馮淑離配製出來的,出手很是闊綽,添了一整套赤金頭麵。
這次見麵,楊氏與時錦沒有說話。本來也就尷尬,說好的兒媳婦去了彆人家了。且自己女兒生死還不知,楊氏坐了沒多一會兒,便告辭去了。
又熱鬨了一陣,眾人也知道馮家這會兒正鬨心呢,為了不給主人家添麻煩,也都沒有多坐,都告辭而去了。
“馮姐姐。”
等眾人都走了,馮夫人也送了夫人們出去了,房中沒剩下什麼人,時錦才得以坐在馮淑離身邊,和她說說話。
馮淑離臉上也沒什麼喜色,拉住時錦的手,“妹妹,多謝你來看我,不過明日,妹妹就不用過來了。”
“馮姐姐?...”
馮淑離拍了拍時錦的手背,“你彆多想,隻是這婚禮不是什麼值得被祝福的婚禮,所以我不希望你來。”
時錦知道,誠如馮淑離這般灑脫的女子,都擺脫不了長輩對婚事的控製,前麵那事一出,隻怕她家長輩急著遮掩,這才將馮淑離嫁出去。
“淑離妹妹。”
時錦正想說話,門口突然出來一個陌生的男子的聲音。
兩人被打斷,同時朝門口看去。
門口站著一個身姿挺拔的男子,他著一身淡青棉紗長袍,雙手垂於身側,麵色有些蒼白,寬大的棉袍掩不住他的纖瘦。
“嘉名表哥,你來了。”
隻身過來,已於理不合,他看了看馮淑離,露出一個笑容,“我娘也來了,在前麵和姨母說話,我...我先過去了。”
話畢,男子轉身離開。
馮淑離看著他消失在門外,轉過來,見時錦若有所思的樣子,道:“他是我表哥,我小時候在外祖家住過一段時間。”
時錦點點頭。
時錦沒坐多一會兒就來了很多人,都是馮淑離外祖家那邊過來的。見不便,時錦隻好先告辭了。
時錦回府的時候,剛好在前院碰到了要出門的時鳶。
“二姐姐,這會兒了還出府嗎?”
時鳶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頓了頓,嗯了一聲,接著笑問道:“看三妹妹這樣子,是剛從馮府回來吧?”
心知以前趙晅和她的關係,今天時鳶沒有去馮府,時錦也能理解,沒想到她會主動問起,時錦隻好如實嗯了一聲。
時鳶也沒多說什麼,匆匆地就擦身過去了。
這邊時錦才剛回到院子,李尤又遞話進來,說想出去夜遊雪湖。
時錦知道李尤是想帶她出去散散心,不好傷他的意,便換了厚棉衣,披了披風,戴了雪帽,就出去了。
李家的馬車已經停在時府外麵,看樣子等了很久了。
見時錦出來,車轅上的李順連忙朝裡麵喊了一嗓子。
時錦還沒走下台階,李尤就從車廂裡麵鑽出來了。
“用過晚飯了沒?我準備了些小食、炭火,湖邊有個亭子,我們可以邊吃菜,邊賞湖雪。”
時錦突然想起來一句詩。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李尤愣了一下,笑道:“當然。”
到了湖邊時,天已經開始下雪。
李順麻溜地準備著爐子,炭火,溫酒。
李尤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給時錦搭在腿上。
不複兩人初夏時來的樣子,這裡已是瑩白一片。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
李尤燙了杯子,給時錦倒了一杯酒。
“這酒是寒潭香,清冽,後勁足,你喝兩杯也就罷了。”李尤道。
時錦沒說話,抬手仰脖子就喝了。
“哎...你先吃點小食吧,這麼喝傷身。”李尤趕忙將她的杯子接了過去,夾了一筷吃食要喂她。
酒確實清冽,時錦順從地張嘴吃了。
她又自己拿起了筷子,匆匆忙忙地吃了幾口,便從李尤那裡搶過了酒杯,自己倒了酒,酌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