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顆
佟辛說事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表情。以至於鞠年年竟相信,這是真實的。
她剛想開口,頭一轉,嚇了跳。
霍禮鳴一隻腳跨上樓梯,整個人立在那兒,表情極其複雜。
佟辛也沒料到他還能殺個回馬槍,畢竟背後說人壞話,心頓時虛了虛。
霍禮鳴靜靜看著她,然後笑起來,揚起的嘴角像切慢的鏡頭,每一幀都是一種情緒變化,最後成了熟悉的那一種不正經,認可說:“是有救命之恩,我真想以身相許,但他家不要,同學,幫忙說點好話唄。”
鞠年年張大嘴巴,“哇!”
佟辛無語片刻,道:“佟醫生對男的沒那方麵的愛好。”
鞠年年又把張大的嘴巴捂緊。
霍禮鳴回過味,很輕地笑了下,然後把傘遞給她,“拿錯了。”
剛才給她的是一把暗色格子傘,小草莓那一把留在他手中。換好後,霍禮鳴單手抄兜裡,走了。
雨還在下。
鞠年年總覺得有點眼熟,下了幾階樓梯後,她倏的記起:“辛辛。這人,跟你上次看到就流鼻血的那個雜誌男模特,是同一款啊。”
佟辛:“……”
以為她沒想起來,鞠年年興奮提醒:“就是那個隻穿了條內褲的,胸肌還挺……”
“閉嘴!”佟辛一把捂住她的嘴,一滴汗順著背脊往下墜。
佟斯年晚上十一點才回來,做了一台車禍病人的手術,一站就是四五個小時。佟斯年累死了,靠著門板深呼吸。
佟辛站在臥室門口,開了一條門縫。
佟斯年皺了皺眉,“還沒睡啊?”
“作業多,我剛寫完。”佟辛給他倒了杯溫水。
佟斯年笑了下,又問:“隔壁小霍給你送傘了嗎?”
佟辛點點頭。
佟斯年一直記得,“上回他幫我們修車,我就說要請他吃飯的。這周日我輪休,要不就定在周日吧。”
佟辛沒吭聲,但下意識的蹦出一個念頭——她要不要在周六把作業全部寫完?
“去睡覺?”佟斯年溫柔提醒。
佟辛猶豫半晌,還是決定問個明白,“哥,你知道巨浪會所嗎?”
“怎麼問這個?”
“就,”佟辛抿了抿唇,“這裡邊上班,工資是不是很高?”
安靜兩秒,佟斯年直接站起來,眉間帶著薄薄怒意,“辛辛,你怎麼能因為北大難考,就改變人生理想?不允許,不可以,想都不要想。”
佟辛一臉懵,有口難辯。
接下來半小時,佟斯年給妹妹講了八千字的正確價值觀。佟辛默默歎氣,並且暗自把這劃分成——都怪新鄰居不檢點,她替他背鍋了。
佟斯年講得口乾,一口氣喝完半杯水。
佟辛盯著他,道理她都懂,但……
“所以,哥。你這麼了解那個會所,是因為經常光顧嗎?”
佟斯年:“……”
清禮一中每周四下午,高二年級都會多半小時實踐課。佟辛又被老師叫去謄試卷分數,放學時,天色暗得隻剩一層淡淡光亮。
常坐的那趟公交久等不來,佟辛就坐了另一趟,隻不過下車後得多走幾百米。佟辛路過一個煎餅攤,想著抄近路,就繞去了小道。走到一半卻發現,這邊在重建施工,立了一塊前方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佟辛隻能往回走,可轉身到一半,聽見一聲很清晰的異響。
仔細分辨一番,佟辛已隱約猜到,可能是哪個學校的中二學生在乾架。這附近的學校多,從幼兒園到大學不乏好學校,但中間魚龍混雜,不讀書的,混日子的也有。
不說多的,上學期她就撞見過兩三次。
她本該和以往一樣,不聞不問地走掉。但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入耳——“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啊?”
之所以說熟悉,倒不是聲音有多驚為天人,而是尾音,佟辛一直覺得,他說話的時候,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散漫野性。
佟辛循著聲音往右邊圍牆方向看。
霍禮鳴繞遠路去買了包煙,清禮市這塊兒他還不太熟,回來就走岔了路。實際上,他從昨天就隱約發現了不對勁。
十五分鐘前,他在這條鬨中取靜的巷子裡停住腳步,望著三米遠堵著他的人不屑一笑。他早料到,付光明不會放過他。
在上海的時候,兩人便水火不容,付光明就是一傻缺二百五富二代,霍禮鳴也是刺頭青,人生就沒“忍”這個字,對視一眼都能火花閃電地乾個架。
後來他被唐其琛送出上海,付光明簡直得意,在上海大放厥詞,將他說得一無是處。
梁子結得深,付光明找了清禮市的幾個混混,把他給堵在了這兒。
前邊兩個,後邊還有一個。身板壯實,眉目賊光,是貨真價實的練家子。這一架正反逃不過,霍禮鳴慢條斯理地脫去外套,單手拎著往地上一丟。
“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啊?——是一種極度輕蔑的挑釁。
三人談不上禮讓,凶狠地一起動手。
霍禮鳴抄起腳邊的半塊板磚,照著其中一人的腦門兒砸下去。他的動作太淩厲,且不留一絲餘地。
這一幕猝不及防,佟辛沒踩穩垃圾桶,差點從牆上摔下去。
她捂住嘴,心跳狂蹦。
霍禮鳴的身手絕不是等閒之輩,對方也顯然有備而來。兩人去攻擊霍禮鳴的下盤,讓他失去重心。另一人就有機可趁,逮著他的胸肋往死裡揮拳。
塵囂飛揚,每一聲都是駭人的皮肉響。
佟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