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米我已經買好了,中午就能開火。李貴已經住進潘義家了,平時有什麼事去潘義家尋他就可。”
在買下這座房子之前,顏青棠就有布置。
潘義是蘇州這邊商行的一個夥計,家就是青陽巷的,他們用潘家親戚的名頭買了房子,又用親戚的名義投奔,有潘家人照應,應該不會惹人起疑。
至於潘義家,則就成了李貴等人的落腳地,也方便顏青棠有事的時候有人使喚,畢竟家裡的生意不可能不管。
“對了,東廂那主仆一大早就出去了,聽那小書童說,好像是去買日常用物。”
那她故意賴床這麼久,豈不是庸人自擾?
一陣淩亂從顏青棠心中劃過,不過倒是真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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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洗漱好,顏青棠去堂屋吃早飯。
這一排三間正房,中間是堂屋,正中擺了個方桌及四張條凳,西間布置成了書房,晚上素雲住在這裡,東間則是顏青棠的臥房。
早飯是磬兒出去買來的,就是些包子豆花什麼的。
吃罷早飯,顏青棠去了院子裡,圍著屋前屋後轉了好幾圈。
這房子自打買下後,她昨兒還是頭一次來,總要各處都熟悉了,才不至於在人前露短。
表麵上,她似閒閒無事,時不時還與磬兒素雲說兩句話,實則眼睛一直有意無意看著院門。
如此這般一會兒下來,顏青棠終於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兒,為何她竟會懼怕那書生回來?
隻要一想到,心中就十分忐忑,明明昨晚還不是這樣的。
心中的淩亂無人知曉,她打算回屋靜靜。
剛轉過身,院門響了,她當即身子一僵。
推門進來的正是那主仆二人。
小書童同喜大包小包提了一堆東西,手裡還捧著個木盆,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倒是那書生雙手插袖,一副悠閒模樣。
“季公子,你們回來了?”在院中玩耍的磬兒招呼道。
這時,顏青棠想裝作沒看見,已經有些晚了,隻能轉過身來,僵硬笑道:“季公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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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季公子,天明去看,比天暗去看,更讓人驚心動魄。
一襲洗得有些泛白的藍衫,腳踏黑布平口布鞋。一頭鴉羽似的烏發用竹簪固定住。明明是極為普通的竹簪,偏偏在他頭上就像是玉的,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他的臉長得很好,極好!
什麼貌比潘安、顏比宋玉,用起來一點都不誇張。甚至因為五官過於精致,因此顯得有些女相。
幸虧他有一雙劍眉,中合了這種過於精致的女氣,再加上個頭很高。真是麵如好女,卻不顯女氣,頎身玉立,氣質清華。
紀景行也在看顏青棠。
這位顏少東家,天明去看,比天暗去看,更為貌美。
海棠紅衫俏綠裙,寬袖掐腰,十分顯身段。
白皙剔透的肌膚,烏鴉鴉的黑發,風鬟霧鬢低垂一縷碎發在臉側,顯得她雪白的頸子很纖細,也很嫵媚。
“房主太太安好。”他理了理衣袖,遙遙做了個揖禮,恭敬而有禮。
顏青棠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好、好啊。”
紀景行朝這裡走了幾步,在一個不遠也不近的距離,停了下來。
“還未請教房主太太如何稱呼?總不能一直叫房主太太。”
從他朝這裡走時,顏青棠就渾身處於緊繃狀態,這時更是莫名緊張。
“叫我顏太太即可。”頓了頓,她連忙又補充,“我夫家姓顏。”
“姓顏啊——”
低沉的嗓音拉長,不知為何顏青棠的心裡竟有些慌,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哪兒表現得不對,正想再描補一二,這時書生又說話了。
“顏太太有禮了。”
他又是一個揖禮,磊落瀟灑,“我與書童出去買了些日常用物,此前住在客棧,許多用物都沒有準備。”
這書生長得周正,禮數周全,人也坦蕩大方。
相對比,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就格外顯得齷蹉,也讓顏青棠莫名有些羞愧。
她甚至生出一種想奪路而逃的衝動。
“原來如此。”她乾笑一聲,“若是還有什麼缺的,你與磬兒說就是,不用客氣。”
匆匆丟下這話,她轉頭就走。
哪知卻因為動作幅度太大,竟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子。
眼見就要摔倒,顏青棠心裡窘得快要炸了。
她極力想穩住自己,可惜事與願違。
就在這之際,有人扶住了她。
“顏太太,你還好吧?”
顏青棠僵硬地站直了,被燙了似的收回自己抓住對方衣袖的手。
“我很好。”
似乎也發覺到自己的失禮之處,這書生連忙收回自己的手,白皙的臉漲得通紅,連連作揖。
“實在是失禮了,失禮了。”
顏青棠儘量讓自己顯得鎮定些:“無事,季公子不用在意,你也是為了扶我。”
除了語氣稍顯急促了些,回屋的步子稍顯快了些。
紀景行看了她背影一眼,眼神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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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沒事吧?”
之前素雲在屋裡,並沒有看到院中那一幕,見姑娘模樣怪異,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無事,能有什麼事呢?”
顏青棠坐進椅子裡,佯裝無事地讓自己平緩急促的呼吸,又端起茶來喝,用以遮掩。
心裡卻在唾棄自己:你到底是怎麼了?不過一個書生而已,你至於如此?就你這樣,還怎麼借人生孩子?
問題是隻要一想到要找那書生借子,她就窘得不行,想去捂臉,可礙於素雲在,隻能繼續佯裝無事。
另一頭,同喜一臉驚歎地看著自家公子。
直到進屋後,他才感歎出聲:“公子,你剛才扮得好像啊,好像一個知禮懂禮的書生。”
紀景行咳了一聲,來到椅子上坐下。
“難道本公子以前不知禮懂禮?”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是說……”說了半天,小書童也沒找到合適的話來形容,隻能頹喪地放下手中的東西,怨自己讀書太少。
他去把買來的東西一一歸置好,輪到菜米時,有些發愁:“公子,買木盆也就罷,你又讓小的買米菜肉,難道我們還要自己開火不成?”
“哪家書生賃房不自己做飯?一個窮書生的身家經得起天天在外麵吃?”
“可小的不會做飯啊!”同喜如喪考妣。
“不會,你可以學,總是要學會的。”紀景行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