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葛家在彙昌票號票號拆借本票,因數額太大,旁的東西數額不夠,隻能選擇用地契。
當時葛家拿出了兩萬多畝的地契作為抵押。
因地契是官契,是記了名兒的,葛家也不怕彙昌票號是時不還地契。且這樣的事,葛家也不是做第一次,有自信對方不敢不還。
可問題是之前有自信,那是之前,如今葛家這般局麵,還有沒有這個自信真就難說。
葛四爺的臉頓時陰沉下來。
“胡掌櫃,何必把事情弄到如此地步?我葛家也不是沒有背景。”
胡掌櫃依舊一臉和煦的笑:“四爺何必如此說,我彙昌票號曆經多年,也並非沒有背景。我們不欺人,自然也不懼人欺我,一筆筆一宗宗,都是當時簽了契的,何時歸還,息錢多少,也都寫得分明,還望四爺勿要與我為難。”
說完這話,胡掌櫃拱拱手走了。
明顯是給葛家時間籌錢,如果再籌不到,或者再拖延,下次再來就沒這麼好說了。
“四爺。”
待胡掌櫃走後,葛大掌櫃倉皇上了前來,他這時也意識到嚴重性。
“這可怎麼辦?當初那契上,可是寫明了隻拆借一個月,一個月後就還。”
其實以前每次拆借都是如此,看似寫一個月,息錢也隻給一個月,實際上肯定不止用一個月,這都是票號給老熟人的優惠。
現在彙昌票號翻臉不認,要動真格的,對葛家極為不利。
若彙昌票號拿著契去衙門裡告,把地契換了名,也不是不能做的事。
葛四爺來回走了幾步,一腳踹在葛大掌櫃的肚子上,罵道:“現在你問我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
葛大掌櫃倒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也不敢出聲。
接下來,葛四爺像瘋了似的,來回在屋中盤旋著,看到什麼就撈起來砸什麼。
一時間,屋子裡劈裡啪啦作響,卻無人敢進來問個究竟。
過了許久許多,他才恢複平靜。
“讓人備車,去卞府一趟。”
“是。”
.
“所以說,彙昌票號真找上了葛家?”
竇風瞟了她一眼:“那彙昌票號還要謝謝你,若非你幫忙,他們大概也不會這麼快跟葛家翻臉。”
顏青棠嗬嗬笑道:“這可與我無關,他們打死打活,又不給我一文錢,關我什麼事。”
“可葛家倒血黴啊,按下葫蘆浮起瓢,這邊把嚴占鬆給得罪了,硬壓著讓葛家把歲織的窟窿給填上,那邊又被人催債。”
竇風連聲嘖嘖:“你這娘們太壞了,老子現在看到你就怕,本來想把你搶回家當婆娘的,就你這麼毒,老子還真怕哪天在外麵沾花惹草,你給我下碗砒/霜,把我藥死了,占著我的家財,拿捏著我的兒子,花著老子的銀子,在外頭養小白臉。”
說到小白臉時,他特意瞟了景一眼。
不過不管是景,還是顏青棠,都習慣了他的嘴賤,要是與他計較,該計較不過來了,還要把自己氣死。
“那批貨就交給你了,竇指揮使可莫讓我失望。”顏青棠轉移話題說。
竇風詫異道:“你還真不去啊,不怕我拿著你的貨,轉頭不認賬了?”
他敢不認賬嗎?當然不敢,他也不會不認賬,畢竟這是雙方第一次生意,還要求個長久合作。
就是嘴賤罷了。
顏青棠懶得理他:“我去露麵,不是明擺著不打自招,我現在還不想露麵招人恨。當然我雖不去,但有人去。”
“誰去?你的小姘頭?”竇風在兩人身上看了看,“你不去,你舍得讓他去,那不是沒人陪你廝混了?”
顏青棠一把花生砸過來。
“趕緊滾吧你,看見你就煩。準備好了,給我傳信。”
竇風躲過砸來的花生,跳起來走了。
“走了走了,你這娘們太不經逗。也就今明兩天吧,等我信兒。”
等竇風走後,景走了過來,在她對麵坐下。
見此,顏青棠不免有些心虛。
“你怎麼了這是?你跟他一同出海的事,是欽差決定的,又不是我決定的,你看我做甚?”
確實是‘欽差’決定的。
因為她有不去的理由,而‘欽差’手下人手不夠,且紀景行也想親自去看看,去看看他們口中那座島,其上走私到底達到了什麼地步,這樣回來才知道如何處置。
有些東西不親自看,光聽彆人說,是不行的。
這也是紀景行這趟下江南後,最深刻的領悟。
“我倒看出你有幾分想支我離開的味道。”
這個顏青棠自然不會承認。
“我支你離開對我有什麼好處?我犯得著嘛。”
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先走了。”
趕緊走吧,趕緊走。
顏青棠隻差揮著帕子送他走了,等他走後,她著實鬆了口氣。
回到青陽巷,一切照例如常。
就是今晚的書生,格外熱情。
顏青棠渾身打著顫,咬著書生肩頭,捶了他好幾下,他就是不休,手像鐵一樣,死死地鉗著她的腰。
直到她腦海裡再度閃過一道白光,這道白光比往日都要長都要久,她整個人戰栗不已,像死過了一樣。
等她再回過神,已經過去好久了,他已經幫她收拾完,自己也收拾了,又攬著她躺在了床上。
“你瘋了!”她在他胸口捶了一下,又在上麵啃了一口。
此刻,她依舊能感受到自己還在抖顫,是從骨子裡湧出的餘韻。
這種感覺讓人極為陌生,也讓她有些害怕。
“太太,小生要回家一趟。”
呃?
“小生出來太久了,考完後又沒回去,家中還有親眷長輩,總得回去知會一聲。”
“那你……”走了還回來嗎?
顏青棠突然就冷靜下來,就像被一桶冰水從頭頂澆灌下來。
是啊,她是顏太太,他不過是個來趕考的書生。
兩人不過露水姻緣,他也隻是過客,是曇花一現,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是要離開要回家的,她哪有資格去質問人家這些。
“太太怎麼不說話?”
昏暗中,他翻身壓了過來,兩人幾乎是額頭抵著額頭,眼睛對著眼睛。
顏青棠本是極為反感這種姿勢,可由於太過昏暗,也看不清什麼,便也沒掙紮。
“你想我說什麼?”
“不問問小生走了可還回來?”
“……”
黑暗中,他苦笑一聲:“太太就是如此狠心,什麼都不願意說,難道一句留人的話,就這麼難以出口?”
“我留你,你會留下?”
“太太可希望小生留下?”
她半晌沒說話。
紀景行的心忍不住下墜。
其實他現在的心情也很複雜,季書生這個身份本就是個假的,追問這些又有何意義?
可人就是如此這樣,就像明明景也是個假身份,但他屢屢控製不住行徑一樣。
他正想示弱說‘我過陣子就回’,突然一雙柔荑環住他頸子。
“我自是希望公子能留下。”
這是真話,還是假話?
不管真話假話,他心裡是高興了。
遂,回抱住她,在她耳旁道:“我回去一趟,大概一個月就回。”
.
蒔花坊
守在門外的翠兒麵紅耳赤,生怕哪個經過聽到裡麵的動靜,是時又笑話姑娘。
屋裡,男人翻了下來,一巴掌打在女人豐臀上麵。
“老子馬上就要走了,一個月後再來,包你的銀子已經給老鴇了,這一個月你要是敢找彆人,看老子回來怎麼收拾你。”
蘇小喬一腳踹在他腰上,道:“滾滾滾,老娘讓你包老娘了?”
男人不怒反笑,熊似的身體壓了過來。
“彆人都說蘇州的女人嬌軟,怎麼老子碰一個是個毒婦,再碰一個還是個毒婦兼蕩/婦?你要是敢找人試試,看老子回來收拾你。”
嘴裡說著收拾,真動手收拾了。
反正等他收拾完,蘇小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連個指頭都沒力氣動。
他就是個牲畜!
她怎麼就招上了這個牲畜!
.
景也要走一個月。
直到次日送書生走了,顏青棠突然才想起這件事。
本想把景支走,也免得他總是用各種詭異的眼神看自己,看得她局促,如今倒好,書生也走了。
臨走前,顏青棠親手給書生收拾的包袱。
將她給他買的東西,都一一裝了進去,考慮到他家境不好,她還往裡塞了兩錠銀子和一張銀票,銀票數額不大,不過倒也符合顏太太的身份。
隻有書生的一身舊衣裳,她沒放進去,也不知是刻意沒放,還是疏忽了。
似乎身邊一下子就空了下來,小院裡也變得安靜無比。
不知為何,素雲的話變少了,連向來喜歡嘰嘰喳喳的磬兒也不說話了。
顏青棠想了想,離開青陽巷,回了顏宅。
如今絲價已經跌到了最低點,二百兩二十兩。
再低應該也不會了,說到底今年是缺絲的,之所以目前市麵上不缺,是因為顏家往外放了大批量生絲。
她這邊一停,絲價大概還會回升一點,不過那也是以後的事。
這陣子顏家邊放絲邊收絲,已經收了不少絲了,剩下的她也不想再收了,總歸不能把飯都吃了,連點碎渣都不給人留。
顏青棠再度回到之前的忙碌狀態,每日看帳對賬,巡視各處鋪子,把之前要做的但因為不太重要暫時擱置的瑣事都做了。
可如是才不過過了十來天。
她又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回家了。
她特意去逛了趟銀樓,不光給三個妹妹買了禮物,幾個姨娘也沒落下,又坐船回了盛澤。
哪知回到家,麵對的卻是陳伯凝重的臉色。
“姑娘你回來了?我已經讓人去通知姑娘了,沒想到姑娘自己回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顏青棠詫異道。
“孫…孫姨娘有孕了,又牽連出錢姨娘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