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非常激動:“你又有熱情、又有基礎,真的不考慮做個儺戲演員嘛?就算是兼職也行啊,每年來演幾場,多好。”
喬翼橋隻感覺盛情難卻,但又覺得這事兒好像還挺有意思的:“我先練著吧,等練好了您再看我行不行。”
“可以可以,”老師喜上眉梢,“而且我還發現你們組裡好幾個好苗子,那個李巍就很是適合做賽戲、儺堂戲、鬼臉殼戲,而那個叫喬默的小子,挺適合做殺戲和鑼鼓雜戲的!”
喬翼橋最近也一直在看儺戲的資料,知道全國各個地方都有不同的儺戲流派,老師所說的就是在不同地區對於“儺戲”的叫法,而這叫法的不同,也體現了各地區儺戲側重點的不同。
根據《中國十大藝術集成誌書》編輯委員會的領導和專家鑒定,認為所有以酬神求佑、婚喪嫁娶或因民間信仰而祈求平安、人壽年豐的戲都屬於“儺戲”的範疇。
儺戲本質上是以“裝扮”和“表演”為主的戲劇形式,但不同地區有不同的側重點,比如黃河流域附近的地區,儺戲相對比較熱鬨,吟誦的詞也比較多和複雜,但在西南地區,因為宗教文化比較盛行,儺戲相對更加神聖與安靜。
照老師所說的,李巍勝在肢體控製與吟誦,更適合偏向於安靜一些的儺戲,但阿默肢體動作大開大合,更適合熱熱鬨鬨的儺戲。
喬翼橋他們所請的五位老師也分彆來自不同的地區,有來自川渝地區,擅長“蘆山慶壇”和“射箭提陽戲”的,也有來自藏區“寺院儺戲”的代表,還有鄉人儺戲、陽戲和黎族儺戲的三位老師。
而他們所教授的,更是多達十二種不同的儺戲類型。
如何把這些類型融合在一起是喬翼橋這位導演所麵臨的第一個問題。
誠然,他可以在短片中隻用一種儺戲類型,但喬翼橋認為這不夠。
比如場景中出現的學校,難道要和商店用一種類型?
難道最後主角小巍的狂舞也要和家人跳的是一種類型?
喬翼橋在查詢資料和對幾位老師進行深切訪問之後,花了近一個月的功夫才確認下來每一個場景所要用到的儺戲類型。
比如學校,用的應該是比較熱烈青春的“賽戲”《奪狀元》,而街頭的行人,表演則更應該整齊,用到的就是“隊戲”《點鬼兵》,等等……
喬翼橋在老師教授完基礎動作之後,就麻煩各位老師根據不同場景以及傳統戲劇進行了群演動作的重新設計。
更是有一位老師針對兩場重頭戲,即主角小默在天台的狂舞,和爺爺、父親、母親三人在家中哀婉動人的祈求舞進行單獨設計。
……
喬翼橋除了跟隨大家訓練,這練一下、那練一下之外,在這期間還做了兩件大事。
一是把這個20分鐘短戲的劇本寫完了,不過這很好弄,因為幾乎完全沒有台詞。
第二件事,就是設計這部戲的分鏡頭腳本。
20分鐘的短
片設計分鏡頭腳本的邏輯和長片會有很明顯的差異,更注重統一性和可看性。
如果是一部120分鐘的電影,那麼可以用30分鐘鋪墊、慢慢發展,在最後的二十分鐘裡才推向高潮。
而一部20分鐘的短片,想要從頭到尾抓人,顯然不能這樣做。
更何況還是一部急需調動觀眾情緒的恐怖片。
喬翼橋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將整部短片的氣質變成緩慢的心理恐怖,像講述日常生活那樣講述這個故事,讓觀眾感覺細思恐極。
另一種選擇,就是用巨大的信息量轟炸,要做到每一幀每一秒都包含無數信息,讓觀眾迎接超量的信息,看完隻覺得無法喘息,疲勞至極。
而恐懼感會在之後的回想中漸漸加深,餘味較長。
毫無疑問,第二種選擇是更難的選擇。
但兩種選擇各有各的好處,喬翼橋自己也選不出來,便去問詢了鄭茂這位總導演。
鄭茂很快給出答複:“建議用第二種,因為你的短片將在最後一個播放。()”
20
……
;⑸()”
和“偏見”二字是統領所有場景隱喻的核心。
這也很好的和“儺戲”本身結合在了一起。
儺戲作為戲劇活化石,其中所蘊含的藝術性和民俗性不言而喻。
但直到今日,它仍未被主流的戲劇界所認可。
更有甚者,不僅不承認儺戲幾千年來的獨特文化性,還僅以某些表麵現象,對儺戲給予了不公平的描述,把它簡單粗暴的歸類於“封建迷信”加以排斥。
而消弭這種歧視和偏見的是什麼呢?
是“愛”。
是
() 無數藝術家對於儺戲的愛,是家人們對於孩子的愛,是觀眾對於儺戲藝術的愛。
扣題滿分。
喬翼橋在確定了主題和副主題之後,也鬆了一口氣。
他從小到大,最怕寫出跑題作文。
而在喬翼橋和同誌們完成了分場之後,整個組都動了起來。
劇本和分場可以說是一切工業化流程的基礎。
在劇本和大致的分鏡完成之後,壓力從導演本人給到了美術組。
畢竟劇本和分鏡隻講究情節、角色和人物之間的糾葛,但具體能不能讓這個場景可信,要仰賴美術部門。
幸好蔣思盟之前去開發的全流程工業化管理app已經可以投入使用了。
劇組所有人都在電腦和手機上下載了這款app,名叫“河圖”
。
喬翼橋將劇本和分鏡頭按照格式導入其中。
很快,河圖App自動將所有劇本文字分解成了不同場次,充滿文學性和藝術的文字瞬間轉變成了工業化的可視圖。
這時候喬翼橋他們意識到了一個之前沒發現的問題。
其實這個劇本一共隻涵蓋了八個場景,但這八個場景,每一個都要重新拍兩遍——一遍是儺世界的版本,一遍是現實生活中的版本。
這就意味著每個場景都要進行兩套美術設計。
先不說實際操作的問題,但說設計,就需要有很多呼應與互文的元素。
而每個場景所代表的關於歧視的副主題也要通過這些對應的元素體現。
這些細節都是劇本和分鏡頭中沒有體現的,需要美術部門進行創造。
夏龍龍作為美術部門的領導,壓力山大。
他不僅要迅速的學習有關儺文化的一切,還要把這些東西運用到設計之中。
為此,美術部門迅速成為了整個劇組的第一大組,足足有十幾個人。
他們每天都在思索如何進行幾個場景的布置。
河圖App同時還具有場景模擬的功能,美術組要在創造出來的空間裡進行再創作,其中包括硬景物的建模,以及配景、道具、配色等等工作。
美術部門分成了幾個小組,每個小組符合一組場景,每個人負責一對兒關聯道具的構思和創作,每位組員創作完後,交給組長審核,組長通過之後再給夏龍龍審核,最後才能交給喬翼橋看。
就是這樣沒日沒夜的乾,讓他們成為了工業化程度最高的部門之一。
但即使是這樣,喬翼橋還是搖頭的多,點頭的少。
每個人都對劇本和氛圍的理解不同,有時候很難統一。
喬翼橋在和夏龍龍開了無數次會之後,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僅靠現有的劇本和大致的分鏡開會,效率太低了。
一方麵是文字和固態的畫麵不夠直觀,交流起來有很多障礙,二來是美術部門所需要考量的東西最多,比如燈光和天氣。
這不僅需要燈光部門的配合,還
需要跟據動態效果做出調整——比如為了使得主角在禮品店的畫麵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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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在靜態鏡頭中雖然很好看,但隨著攝像機的運動,這個花瓶的位置也發生了改變,它是不是還足夠好看?
主角跑出去的時候是否要撞到這個花瓶,這個花瓶會碎嗎?碎到什麼程度?
這些都影響了道具部門對這個花瓶的製作,它到底是什麼材質?要有什麼樣的質感?在什麼角度要折射什麼光線?會穿幫嗎?
而這還隻是一個小道具帶來的問題。
更大的問題是,每個景要做幾麵?攝像機是需要一個幾平米的空間運動還是隻要簡單的鏡頭推拉就可以?完成這個畫麵需要用搖臂和軌道車嗎?如果要的話,還需要為它們留出位置。
在某種程度上,恐怖片最重要的就是畫麵所帶來的視覺支撐。
但美術設計牽一發而動全身,儘管在河圖App中每一個細小的改動都被同步給了所有組彆,可如果敲定每一個細節都要全體組彆一起討論是否可行,也太難了。
更何況,這種討論僅僅停留在紙上談兵的程度。
萬一到時候拍攝的時候情況與設想的不同,又該怎麼辦?
最後,喬翼橋拍板,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不如,我們采用虛擬拍攝的技術,對全片進行預拍攝吧。
此言一出,整個河圖App都不敢吱聲了。
作為一直在了解最前沿的影視工業化的團隊,他們都知道預拍攝是什麼。
預拍攝是指動用一切技術手段,現在虛擬的場景中把片子拍攝一遍。
這在好萊塢是非常常見的行為,導演通常都需要把重點場次用CG動畫的形式先進行全部的模擬製作,然後再根據預拍攝的情況調整現場拍攝的方法。
而在華國這還是一個空白。
所幸,喬翼橋就是喜歡填補空白的人。
在預拍攝階段,導演、美術、攝影、編劇和剪輯都要全程參與。
因為這就等同於把所有的拍攝流程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