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覺得淩樞在開玩笑,可能壓根就不會動。
嶽定唐動了。
他立馬抓著樓梯扶手往前一躍,後腰重重撞在樓梯扶手上,腳步踩空,人跟著往下摔了好幾階,直到樓梯口才站穩。
煤油燈從他手上跌落,碎了一地,登時熄滅。
在他撲下來之際,淩樞早就跳離好幾步遠,壓根就沒有被波及,完好無損地束手站立在一旁。
嶽定唐:……
他顧不上去摸自己劇痛的老腰,回頭就往上麵看。
外麵微光倒映出枯枝搖曳,張牙舞爪,形似人狀。
什麼也沒有。
他疑心淩樞眼花看錯了,又或者就是故意在耍自己。
再看淩樞,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就跟剛才出聲的人壓根不是他一樣。
“二位先生……”
老管家站在門外,提著燈伸長脖子往裡探看,卻死活不肯踏進一步。
“你們看好了嗎?需要燈嗎?”
寒風裡,佝僂的背脊戰戰兢兢,像隨時會被這冬夜壓塌。
“剛才,你進過屋子?”嶽定唐走出去。
老管家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一直站在外麵,聽見有人在裡頭大喊,才走近幾步看看。我都給你們說過了,這屋子,夜裡還是彆來的好!”
淩樞:“就算屋子不乾淨,那也是你家老爺和夫人的亡魂,彆人怕還情有可原,你怎麼嚇成這樣,難道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才不敢見他們?”
老管家欲言又止,麵露難色:“夫人生前,不怎麼待見我們,有一回,她與老爺吵完架,還說,說袁家把她半輩子都耽誤了,她就算以後做鬼,也不能讓這裡每個人快活……”
在嶽定唐的目光逼視下,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在說謊。”
嶽定唐淡淡道。
“你家夫人根本沒說過這句話。還有,剛才你在編造袁家鬨鬼的故事時,明顯也在說假話。”
“我哪裡敢騙二位!”老管家爭辯,“夫人她生前的確……”
“剛才我看見她了。”淩樞忽然道。
語調幽幽,飄忽輕淡,如夜裡一口涼氣,衝著老管家吹去。
後者嚇得一激靈,還未反應過來,又聽見淩樞說道:“她剛才就穿著睡裙站在房間裡,還像生前那樣漂亮,唯獨臉色陰慘慘的,嘴角還流著血。”
他直勾勾盯著管家,又似乎落在管家身後的某一點。
“不信,你回頭看看。”
管家差點提不穩手裡的燈,他頭也沒回,反倒往前幾步。
“您就彆嚇唬我了,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是殺害夫人的凶手,她又怎麼回來找我!”
淩樞森森一笑:“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誰是殺害我的凶手,對嗎?”
他特意將聲音壓低,捏出幾分陰柔尖細,慢慢悠悠,乍聽還真有幾分杜蘊寧生前說話的強調。
老管家的膝蓋再也堅持不住,直接就跪倒在地。
“沒沒,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袁家是真的鬨鬼,不信您問他們,袁家下人,還有巡捕房的長官,個個都說看見了,這哪裡是我一個人能生編出來的!”
淩樞蹲下身,還待再接再厲,那頭巡捕房的人溜號回來,拎著兩盒夜宵,正準備給嶽定唐送過來,好好巴結這位警務處洋高官麵前的紅人。
“長官,要不休息一下吧?”
對方揚著笑臉近前,沒成想卻打斷了淩樞的好事。
老管家一下醒過神來,大汗淋漓,神情由懼怕轉為警惕。
嘴巴閉如蚌殼,再也不肯開口說出半個字。
“你來得正好,將他帶回巡捕房,好好盤問一下,他與這幾樁凶殺案的關係。”嶽定唐想了想,“袁家其他人,也難保毫無瓜葛,先一並帶回去吧。”
巡捕一愣,連忙應下,喊來同僚把眾人帶走。
袁家人口本就不多,兩個巡捕足夠應付,隻是這些袁家下人原本就被凶殺案鬨得人心惶惶,突然聽見自己還要被帶回去關押審問,一時慌亂的,喊冤的,哭訴的,五六個人亂作一團。
“此人上了年紀,可以逼問,但不可過甚,以免出了事情,得不償失。”嶽定唐交代道。
“我省得,您放心吧!”巡捕答道。
袁家人很快被帶出來,個個垂頭喪氣,滿麵愁容。
淩樞略掃一眼。
“怎麼少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