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死人了?”
淩樞下意識就冒出一句。
嶽定唐:“……你就不能盼點好的?”
淩樞無辜道:“這不能怪我,案子裡死的人太多了, 每次我們剛查出點眉目, 線索就斷了。要不是你命大, 現在你應該躺在棺材裡,而我應該在吃牢飯了。”
嶽定唐:“是老管家, 他招出了一點東西。”
巡捕房的電話打不到領事館這裡來,前來彙報的人也不可能三言兩語把事情講清楚。
淩嶽二人必須親自過去一趟。
嶽定唐給彭斯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淩樞去外麵上車。
淩樞沒有注意, 在他身後,一直有一雙眼睛在跟著他。
沈十七沉著臉, 陰鬱和暴躁幾乎溢出眼神,以至於三尺之內沒有人願意接近他, 連平日裡溜須拍馬的人, 也都暫時偃旗息鼓,狀若隱身。
有彭斯在,沈十七怎麼也不能在晚宴上鬨事,那樣非但美國人不高興, 他叔父也不會放過他,但離開這裡,彆人就管不著了。
沈十七緩緩冷笑了一下。
“沈公子。”
沈十七循聲側首, 何幼安端了兩杯酒走過來。
“喝杯酒,消消氣好不好?”
她溫柔婉轉, 就像銀幕上扮演過無數的千金小姐, 賢妻良母那樣。
一個美人但凡有了出眾的氣質, 她就不僅僅是美人,而可以進入令人一見難忘的大美人行列。
何幼安雖然不言不語安靜無聲的時候像個花瓶,但她說話微笑的時候,卻有一種繁花搖動的璀璨光華,連一舉一動都變得美麗不可方物。
這樣的美貌,沒有一個男人能免疫,沈十七起初也不例外,所以才花大力氣把美人弄到手,但此時此刻,哪怕對著這張臉,他也沒能消除內心的怨恨和怒火。
“你剛才一直躲著,是生怕我遷怒?還是跟那個姓淩的私會去了?”沈十七陰惻惻道,表情如地獄歸來的惡鬼。
何幼安的聲音更柔了:“您誤會了,剛才是領事館一等秘書的夫人拉住我,想知道我的耳環從那裡買的,我說是您送的,我們聊了一會兒。都是我的錯,您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她的低聲下氣沒能讓沈十七怒氣稍解,後者麵無表情接過何幼安遞來的酒杯,然後潑向她。
美人的烏雲鬢發,如花容顏,登時一頭一臉的酒水。
眾皆嘩然,人人矚目。
“你乾什麼,就算何小姐是你帶來的,也不是你能任意欺淩的!新時代都人人平等了,你還拿舊的一套來欺壓人呢?!”
有人當即挺身而出,擋在何幼安麵前。
何幼安的影迷很多,拜倒在她美貌下的仰慕者更多,沈十七對她如同玩物的態度,眾人早已看在眼裡,先前沒發作,隻是礙於場合與宴會主人,眼下沈十七發怒,大家就紛紛為她打抱不平了。
自然也有同性嫉妒何幼安的容貌,暗罵一聲紅顏禍水,但美人飄萍楚楚可憐,惜玉護花,又有什麼錯處?
沈十七眼見自己成了眾矢之的,彭斯先生也在遠處轉頭看過來,知道自己再一次犯了衝動的錯誤,隻好咬咬牙,吞下這口氣。
他不再理會何幼安,而是越過人群,去向彭斯道彆,然後才大步離開宴會廳。
何幼安是他帶來的,他一走,何幼安自然也得跟上。
她拿著侍應生遞來的帕子,匆匆將濕漉漉的發容擦拭,那種強忍委屈又強顏歡笑的模樣,能讓任何一個人,不分男女,都為之動容。
立馬就有人看不下去:“何小姐,你不必跟他走了,待會我可以送你回去,家父在上海灘還有幾分薄麵,他沈十七不敢對你怎麼樣!”
何幼安衝他感激一笑:“如果不是沈公子將我帶過來,我今夜也無緣認識各位,他可以無情,我卻不能無義,我雖然出身寒微,但這點做人本分,總得恪守。不管怎麼樣,今夜多謝你們啦,改日新電影上映,我讓人給你們送影票過來。”
這番話明理而又敞亮,連先前不喜歡她的人,也都稍稍改了印象,女子心腸軟,立場容易動搖,何幼安立時又多了不少支持者。
“那你若是被他刁難了,一定要告訴我們,我把電話寫給你,你直接搖到我家去,柳公館,就報我柳五的名字,會有人轉告我的。”
“對,回頭我也給你的電影公司說一聲,讓他們派兩個人保護你!”
“沈十七他不敢怎樣的,他還要靠他叔叔吃飯呢,回頭我讓我爸去和他叔叔說,保管你安心拍電影,彆的不用擔心。”
七嘴八舌包圍了何幼安,也給她提供了勇氣。
她一一向眾人道謝,然後快步走出門口,跟著等候在那裡的沈十七保鏢離開。
沈十七早已坐在車裡,麵色陰沉,沒比他離開時好多少。
如果說之前淩樞將那火|藥桶裝了一半,後來與會客人袒護何幼安的言語,就更是火上加油,讓沈十七徹底爆發,可他最後又不得不按捺隱忍下來。
光影斑駁下的表情,比之前更顯陰鬱。
何幼安暗暗歎了口氣,輕聲道:“沈公子,我回來了。”
沈十七:“你怎麼還舍得回來,仰慕你的人那麼多,不如跟彆人走了,省得在我這裡受氣。”
何幼安:“我是您帶來的,自然要跟您走。您對我的好,我都明白,那姓淩的不過是個小人物,根本不值得您放在眼裡,您就彆生氣了,好不好?”
她的下巴忽然被捏住,強行拉近。
近在咫尺,沈十七的氣息幾乎噴在她臉上。
混著剛才潑在臉上的酒水,加上對方鼻腔裡的酒氣,何幼安的眼眶很快就濕潤了。
“沈公子……”
“彆以為在人前,你是萬眾矚目的電影明星,翅膀就硬了,可以離開我單飛了,我能捧你出來,也就能把你拽下來,讓你比原來——”
沈十七一字一頓,陰森殘酷。
“摔得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