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辭在窄小的空間裡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他從昏迷中清醒, 迅速冷靜下來, 睜開眼四下一看, 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
小辭一開口, 嘴裡便是濃濃的血腥味,他抿著唇,嘗試動了一下手腳。
腿不能動了,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幸運的是,他的腿還有感覺, 至少沒有斷掉。
小辭咬著牙,掙紮著動了一下,但是不敢動的太厲害, 怕造成二次塌方。
黑暗中,他摸索了一會兒,大致搞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煙囪被雪壓垮砸下來的時候, 他和江諺都在小閣樓中, 兩個水箱瞬間就爆炸了,他能聽到水滴滴答答的聲音, 但是水沒有流到他這邊來。
小辭壓著聲音, 喊了一聲:“小諺……江諺……”
他以為自己聲音很大,喊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如若蚊蠅。
江諺不知道在哪兒被壓著,小辭環顧四周, 他在的位置是一個被房梁撐出來的小空間,有空氣,粉塵嚴重,但不至於憋死。
他雙手能動,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全是血水。
小辭緩緩地躺下,閉上眼,喘了幾口氣,試圖把自己的腿從廢墟裡慢慢的扯出來。
他很慢的移動,廢墟上方傳來了人走路的動靜。
小辭睜開眼,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聽到了有人在搬石頭,還有江謠的聲音。
這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否則怎麼會聽到遠在國外的江謠在這裡說話。
“哥……”
他剛發出一個音節,不遠處,江諺的哭聲響了起來。
老胡搬開石頭,大喜過望:“江謠!這邊!你弟的聲音!”
江謠抹了把臉,扒著廢墟大吼:“江諺!小諺!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江諺被嚇壞了,嚎啕大哭,除了叫“哥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謠聽到江諺在地下的哭聲,他就在外麵哭,跪在地上一邊抹淚一邊挪開石頭,雙手血淋淋灰撲撲,傷口來沒來得及流血就被凍住。
老胡連忙喊道:“彆哭彆哭!人還活著就好!你問問你弟!”
江謠連忙擦乾眼淚:“小諺,你能動嗎!你聽我說,我在這裡,你能懂嗎,哥現在就來。”
江諺被輕聲細語安慰好半天才過了應激狀態,哭聲小了些,虛弱的開口:“哥哥,我肚子痛……”
江謠猛地摳住身邊的一塊石頭,指尖露出血絲:“肚子痛?還有哪裡痛?肚子為什麼會痛?”
江諺被灰塵嗆到,咳嗽兩聲:“壓著我……好痛……哥哥,我肚子痛……”
鄭景行開口:“被壓在下麵了。”
他使勁弄出一個小洞,幾個人湊在一塊兒,麵前看清楚裡麵的情況。
鄭景行:“上麵的一根柱子掉了下來,把你弟壓在下麵,我們要把這根柱子挪開。”
江謠聽了,立刻同意:“那還等什麼!趕緊挪啊!”
鄭景行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江謠,你先聽我說,這根柱子上麵壓著很多東西,挪開之後會引起二次塌方……”
江謠臉上的喜悅表情瞬間就凝固了。
“你什麼意思?”
老胡動了下,反應過來:“江謠,就是……”
江謠如遭雷擊:“不、不行,不能挪!”
老胡:“江謠,現在我們找到小諺,他已經是凶多吉少,如果不及時移開,他那麼小,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他猶豫了會兒,才把後麵的話說出來:“而且、而且這麼久了,我們也沒聽到小辭的聲音,我覺得……”
江謠猛地揪住他的領子,眼眶通紅,目眥欲裂:“你他媽再說一句試試!”
鄭景行按住他:“你冷靜一點行不行!”
“我他媽怎麼冷靜!”江謠爆發地吼了一聲,指著塌方渾身發抖:“下麵壓著是我弟,你叫我怎麼冷靜!”
鄭景行深吸了一口氣,把江謠抱住,然後鬆開:“江謠,現實一點,能救一個是一個,行嗎?”
江謠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開口:“我去找小辭。”
“江謠!”
江謠抖著身體,抓住老胡,又仿佛抓不住老胡,脆弱地就像一片薄薄的雪花,風輕輕吹,他就快崩潰了:“胡星澤,你要是真把我當朋友就不要攔我,如果小辭沒了,我也不要活了……”
江謠推開他,固執的往廢墟裡爬。
“小辭!小辭!”他扔開石頭:“小辭,你聽見我聲音沒有!你彆嚇我……小辭……”
老胡拽住他:“江謠!你要死了!再往裡麵爬我看你也死在裡麵算了!”
江謠被他連拖帶拽的拉出來,兩人站在外麵大吵了一架。
小辭睜著眼,聽著江謠的聲音,卻是咬著牙,一句都沒回。
他就這麼看著上方的石柱,眼淚無聲地落下來,沾著灰塵落在地上。
老胡口不擇言,猛地扇了江謠一巴掌:“江諺是你親弟弟!”
江謠沒站穩,跪坐在地上,老胡連忙抱著他,捧著他的臉:“江諺是你親弟弟,你再耽誤下去,你兩個都救不了!你聽好了,現在根本沒有聽到小辭和你媽的聲音,你媽……她這麼活著也是遭罪,小辭、小辭他到底不是親生的,你想清楚了……”
江諺微弱地聲音從地下傳來:“哥哥……”
江謠茫然地看著老胡。
老胡的情況不比他好,雙手被凍成了青紫色,臉也僵了,到處都是小口子。
鄭景行沉默地站在不遠處,狼狽不堪,就等著江謠開口。
江謠喉結動了下,他聽見自己聲音,好像是從天外飄過來的,輕輕地,血淋淋的:“撬……柱子,救江諺。”
廢墟中,小辭閉上眼,咬著牙,悶著咳嗽了幾聲,口中的血沿著嘴角爬到地上,他蜷縮起身體,身上的痛比不上心裡的痛,痛的他幾乎快昏死過去。
他知道江謠遲早會做這個決定,但他依然自私的抱有一點幻想。
他好怕江謠救他,又好怕江謠不救他。
柱子緩緩撬動,小辭上方零星的石頭漸漸落下來。
有些砸到了他的腿上,有些砸到了他的手中,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等著死亡的來臨。
江諺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聽著就像是從水麵傳到水底,小辭閉上眼,朦朧中聽到老胡一聲肝膽俱裂的:“江謠!”
最上方的大柱子猛地砸下來,小辭身體一空,忽然被拖進了一個冷冽的懷抱。
他睜大眼睛,還沒反應過來,江謠就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沒把他打懵,他轉過頭,江謠和他一起跌坐在廢墟中,他哥死死盯著他,崩潰地大喊:“為什麼不回話!為什麼活著不回我話!”
小辭怔怔地看著他:“哥哥……”
江謠喘著粗氣,邊哭邊看著他,小辭忽然動了起來,他像瘋了一樣,死死抱住了江謠。
江謠被推得往後坐在地上,隨即被小辭壓在身下,他的嘴唇被小辭的唇堵住,小辭咬著他的唇,痛的江謠張開了嘴。
像瀕死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小辭的長驅直入的吻他,嘗到了鹹濕的眼淚。
江謠沒料到小辭搞這麼一出,震驚過後,似乎沒法兒用“兄弟情深”的說法來解釋這個凶狠的吻。
他伸出手,摸到了江謠的手,小辭心想:我是死了嗎?
死了的人,被扇了巴掌,臉上才不會這麼火辣辣的痛。
來不及讓小辭繼續吻下去,支撐著廢墟的柱子被挪開之後,上麵的石頭全都往下掉。
江謠推開小辭,結束了這個讓他腦袋暈成漿糊的吻,呼吸著地下少量的空氣,低下頭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小辭腳下的石頭掰開,拽著他往兩個水箱中間爬。
小辭被他抱在懷裡,才有活著的感覺:“哥哥……”
石頭劈裡啪啦砸下來,有水箱的遮擋,兩人在裡麵喘息片刻。
小辭忽然抱住江謠,緊的江謠快喘不過氣來,江謠有心罵他,卻不料小辭先抱著他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