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變故, 讓病房裡的人各懷心思。
老胡找了個掃把, 把地上的玻璃渣子清理了一遍。
小辭瞪大了眼睛, 驚訝地盯著陸諶,同時, 陸諶也在看他。
父子倆非常像,除了眼睛,其他地方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甚至不用去做親子鑒定,路人都能看出他倆有點兒血緣關係。
江謠眼睛失明,還在氣頭上,乍一聽到特助的聲音, 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自己在做夢。
一定是做夢吧,江謠心想,不然小辭怎麼會喜歡自己, 鬨了這麼大一出之後,他那個不知道死到哪裡去的親生父親還突然出現了。
演電視劇都不帶這麼演的。
老胡先開口,打破寂靜:“你看這……也不是聊天的地方, 要不然, 等過幾天再說?”
特助禮貌的微笑:“也好,我和陸總也打算在杭州小住片刻。”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小辭:“跟少爺多年未見, 確實是要培養一下感情。”
小辭冷道:“我不認識你。”
陸諶看著他:“我是你的父親。”
小辭:“我沒有父親。”
陸諶眉頭皺在一起:“不管你怎麼否認, 我始終是你血緣上的親人。”
小辭說出的話如同刀子一般:“血緣上的親人?我沒見過,麻煩你們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此時,特助的臉也微微繃緊。
江謠卻在心裡鬆了口氣,陸諶的出現如同當頭一盆冷水, 把他盛怒之下的火焰全部都澆滅了。
他和小辭吵得再凶,心裡是舍不得小辭的。讓他“滾”也是氣頭上的話,江謠可沒打算真的要小辭滾。
但現在忽然冒出來一個自稱是小辭親生父親的男人,讓江謠心裡出現了巨大的壓力。
他不動聲色拽了一下老胡的袖子,老胡小聲道:“一會兒跟你說。”
江謠還是不放心,老胡安慰:“你不是聽到了嗎,你弟沒想走。”
江謠猶豫了一下:“萬一他一氣之下走了怎麼辦?”
老胡心裡偷著樂,嘴上說:“你剛才不挺牛逼喊人家走的嗎,怎麼現在人家親爹出現了要帶他走,你又不樂意了?”
江謠:“放你媽狗屁!他有個屁親爹,我養了十幾年的小孩,他說帶走就想帶走?他怎麼不做夢呢,做夢更快!”
老胡拍拍他的手背:“你放心,小辭不走的。”
江謠又跟自己糾結上了。
他雙眼還不能看東西,被困在黑暗中,情緒比其他人都更敏銳。一股無端的恐懼包裹著他,讓江謠不停的回想剛才吵得那幾句話。
他說的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江謠懊惱的回憶:又不是真的讓他滾,他會不會當真?
就算小辭在人生的道路上走錯了一步,要教他也是江謠自己的事情。
他怎麼可能因為弟弟搞同性戀就不要他?
——雖然搞到自己頭上來了。
思及此,江謠那顆心又提了起來,真是恨不得狠狠咬一口小辭,狠狠揍他一頓。
老胡打發走陸諶跟特助,覷著眼睛,給小辭打暗號。
小辭沒走,就在病房的角落坐下來,沒看江謠,而是視線放空的盯著某一處。
江謠聽不到小辭的動靜,心慌的厲害,狠狠擰了老胡屁股一把,老胡沒防備,險些“哎喲”一聲叫出來。
他回頭瞪著江謠,江謠冷哼一聲,老胡和他多年默契,瞬間就明白了——這是要他去當和事老和稀泥呢。
老胡一邊揉屁股,一邊挪過去,給小辭遞了瓶水:“沒受傷吧?”
小辭看了他一眼。
老胡:“江謠就這個德行,刀子嘴豆腐心的,他說的話你彆往心裡去……”
他一籮筐的毒雞湯沒說完,卻見小辭坐在角落裡,抱著手臂哭了起來。
老胡啞然,轉頭看著江謠,又看著小辭:“哎……你倆……”
老胡坐回來,“你弟在那兒哭呢。”
江謠嘴硬:“他有什麼好哭的?搞同性戀光宗耀祖呢是吧?”
老胡:“你能不能少說兩句,你非得把人說的自殺你才滿意吧?小辭今年也才十六歲,年紀多小啊,走彎路不是正常的嗎……”
江謠聽著小辭若有若無的哭聲,心裡也跟著一抽一抽的痛:“走彎路?人家小孩兒走彎路就是打打架逃逃課,我弟在乾嘛?啊?整個人都給我彎了!”
老胡:“這又不是小辭能控製的……”
他瞥了眼江謠,穿件病號服也穿的風情萬種,脆弱又撩人,白瓷似的皮膚晃人眼,還是個美貌的瞎子,哪個男人看了不得激出一點兒淩.辱**。
小辭又不是你親弟弟,青春期對你有點兒想法不是很正常嗎?老胡心想,江謠十五歲那年,四五條街的臭混蛋流氓小子都對他有點兒想法,老胡見怪不怪。
江謠沉默了很久,開口問老胡:“你說同性戀這個毛病……治得好嗎?”
老胡:“我給你治治,你明天就能改喜歡男人了?”
江謠氣急敗壞:“給我滾!”
老胡:“這本來就不是一個毛病,你罵過了,打過了,你看小辭能改過來嗎?”
江謠:“他什麼不學,怎麼專學這個?”
江謠頹然的閉上眼,老胡給他蓋上被子:“你先睡吧,我去勸勸小辭。”
大起大落的情緒讓江謠的體力消耗的非常快,幾乎一沾上枕頭就昏睡過去。睡前,他惆悵無比的思考:如果這都是個夢的話,夢醒了就讓一些都消失吧。
可惜現實不如他所願,夢裡他也被這些事情糾纏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