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美麗草草的辦了一個葬禮, 她生前沒什麼朋友, 殯儀館告彆室來的人不多,就來了四毛一家, 還有幾個鄰居。
一天後,江美麗被送去火化, 最後被裝在一個小小的罐子裡, 送到了江謠的手上。
老胡跟他湊錢在南山公墓買了一塊墓地,花了兩萬多, 江謠還有心情胡思亂想, 決定自己以後死了絕不買墓地, 隨便扔到哪條河裡就行了。
期間,陸諶去了一趟北京,小辭的母家果然找了過來。
來的是他的舅舅, 從眼睛上來看, 有一點兒像小辭, 說明小辭的眼睛跟母親是很像的。
戚燃, 舅舅的名字,挺高,一表人才, 風度翩翩,眼睛裡閃爍著精明的光,一看就是個商人。
戚燃跟陸諶的要求差不多,既然已經找到了小辭,就一定要把小辭帶回去, 他跟許特助在小辭的歸屬權上發生了一點兒爭執,江謠懶得理他們,顧自己生活,讓他們兩個去狗咬狗。
戚燃的到來,也解開了小辭的身世。
江謠曾經從小辭那裡聽到過零星半點,其中一個還真被老胡猜對了,小辭口中幼時住的有山有水有船的地方,果然是淺水灣。
陸諶是美籍華人,現居香港,主要從事遠洋運輸,旗下還有娛樂、地產開發、證券交易等多個產業。陸家同時也是個百年世家,一八六一年在廣州承包了數個港口,開展對外貿易,從事運輸行業,是當地很有名的商號。
後來戰爭爆發,陸家舉家搬遷,從國內逃出去,定居國外,並在國外迅速發展。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後,陸家回到香港,打算在國內重新開拓市場,不過這時候新中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陸家根基在內陸不穩,陸諶年少,人脈稀缺,便跟戚家唯一的小女兒聯姻,各取所需,這才打開了內陸市場,也有了現在的陸氏集團。
小辭,或者說陸雪時,就是這場商業聯姻中的不幸結果。
陸夫人產後抑鬱,生了小辭沒多久就鬱鬱而終,他一生下來就是保姆帶著。陸諶工作繁忙,無暇照顧他,加之媒體因陸、戚夫婦不和的原因,刨根問底希望得到陸夫人真正的死因。
記者窮追不舍,陸諶隻能暫時放下工作,為了應付媒體,隻能親自回一趟內陸問候戚家,作作樣子。也就是這一次回內陸,在保姆的看管不力下,才導致小辭丟失。
除此之外,陸諶還有一個私生子和一個私生女,媒體沒有曝光母親是誰。不過很可能是個著名的影星,現在已經息影,名叫趙星彤,江謠小時候還看過她的電影,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女。
陸諶還未老,他大兒子陸衍之已經在陸氏集團中擔任總經理,雄獅還沒退位,年輕的獅子就在集團中拉幫結派,迅速成長,且沒有左右能製衡之人,這讓陸諶的心裡感到焦慮。
女兒陸筱蝶一心撲在娛樂圈裡,做她的明星夢,在國外知名影視學院讀完書出來,混到現在也就演個女三號、女四號,是個四五線的小明星,不怎麼出名。
老胡把陸筱蝶這幾年演的電視劇拿出來給江謠看,江謠瞥了眼:“也就那樣。”
老胡:“沒想到陸筱蝶居然是陸諶的女兒,這是沒曝光吧,要是曝光了肯定要在娛樂圈裡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江謠擦著手裡的鑽石:“管你屁事。”
過了會兒,他打發走老胡,放下手裡的鑽石,從床底下摸出幾本書來。
分彆是《中國法視野下的同性戀》、《同性戀亞文化》、《自由與枷鎖》,以及還有一些從報紙上、雜誌上裁剪下來的小短篇,基本都是一些來自父母的提問,譬如:我的兒子是同性戀怎麼辦?發現孩子性取向不正常怎麼辦?
江謠跟做賊似的看了幾天,翻來翻去,什麼解決辦法都看了,但是沒有一個提出:我的孩子是同性戀,我的孩子還喜歡我怎麼辦?
他合上書,正好看到小辭上樓。
災情過後,沒死的學生還是得回去上學,這一項艱巨的任務不會因為任何天災而改變。
小辭不管上學還是做事,都跟以前一樣,但又跟以前不一樣。
他更沉默,更安靜,似乎已經忘記自己會說話了,偶爾應答兩句,也是江謠先問他。
他開始避免和江謠接觸,這一點是江謠自己發現的。
前天做飯的時候,江謠把碗遞給小辭,小辭在碰到他的一瞬間,驚嚇的鬆了手,碗直接砸在地上,米飯掉了一地,白花花的,四分五裂。
江謠打算查看他的手是否受傷,卻被小辭意願很強烈的拒絕,他的手就這麼突兀的放在半空中,讓江謠很久都沒回過神。
搬進新家的第一天,小辭就去了客房,跟江諺睡一個房間。
江謠買房的時候想的是兩室一廳,江諺跟江美麗一間,小辭和自己一間。客房隻有一張床,還沒來得及置辦江美麗的床。晚上江諺睡床,小辭就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打地鋪。
江謠一個人睡主臥,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好幾個晚上,他走下床,到了江諺房間門口,預備敲門,抬起的手輕輕地落在門板上,卻是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小辭,你睡了嗎?”他試探的問了一聲。
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隻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辭沉默的站在房間門口,與他就隔了一塊薄薄的門板。
江謠歎了口氣,放下手,轉身離去。
小辭依舊站著,直到幾個小之後,他的雙腿已經麻木了,他才回到床上。
“他還是那樣嗎?”老胡又到江謠家裡串門。
江謠在家養身體,平時隻上上網照看一下網上的珠寶店,合上電腦,江謠揉著眉心:“不理我了。我還沒跟他算賬,他先跟我冷戰起來?”
老胡:“是不是你那天罵的太凶了?要不你跟人家道個歉?”
江謠:“你覺得他這事兒做的對嗎?我就給他道歉?”
老胡:“你彆把人逼急了,萬一人家真的跟他爸走了,你上哪兒哭去。”
江謠沒動靜。
老胡轉過頭看他,驚悚道:“你彆真的告訴我你想把小辭送回去啊?”
江謠:“我正在想這件事。許世卿說的有道理,我並不能給小辭更好的教育和資源,而且陸家那麼大的集團,都是小辭的,我現在留下他,他感覺不出什麼,萬一以後他後悔了呢?為了我們這個小狗窩,放棄自己的金山銀山?”
老胡思索片刻:“我不覺得他會後悔。不過這隻是我的想法,江謠,你有沒有尊重過小辭的意見。”
江謠微微愣神。
老胡:“打個比方,我算是看著你倆在一塊兒的,一直以來,你為他考慮的,都是你覺得好的,你沒想過小辭覺得好不好吧?”
江謠被哽了一下,嘴硬道:“我還能害他不成!”
老胡:“你當然不會害他。但是人是獨立的,個體的,你適當的多考慮一下小辭怎麼想。”
江謠煩透了,他一方麵覺得老胡說的很有道理,一方麵自己又完全放不下心。
“你說說怎麼考慮?萬一小辭的想法是殺人放火呢?我也縱容?”江謠眉頭蹙起:“他還小,有什麼正確的價值觀?一時衝動很容易犯下彌天大錯,我就是把命賠進去也補救不回來。”
有一件事,江謠還從未跟老胡提起過,也不敢跟老胡提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