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捉蟲)(2 / 2)

果然,康熙的神情緩和了許多。比起“馬上就要一起乾大事的助手是個結巴”這種事,他當然更希望對方隻是頭一次麵聖、緊張得說不出話。

於是他擺出了一副更溫和的姿態,甚至麵帶些許笑容地說:“不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從今往後你就是朕的人了,就像雅布他們一樣,稱呼什麼的隨意就好。”

“多謝皇上。”書致有點恍惚,他從未想過“你是朕的人了”這種霸總宣言有一天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而且自己還是被宣的那一方。好在目的總算達成,現在也不是糾結稱呼的時候,書致連忙定神,起身退到一邊。

康熙又指著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清秀少年向他介紹道:“這是曹寅。待會你頂替雅布的角色,帶領其他八個摔跤手圍攻鼇拜,他會站在丹陛上貼身保護朕。能夠生擒最好,要是情況不利,就放箭射殺之。”

“遵旨。”

“等等。”曹寅突然插話。他抱著胳膊站在康熙身後,皺眉來回打量書致:“你這麼瘦,不像是能摔跤的樣子啊。”

“我的確更擅長射箭,但是你有更好的選擇嗎?”書致毫不避諱地回答。畢竟摔跤是一項很吃身體的運動,他雖然遠遠稱不上瘦弱,但是跟有一半蒙古血統、年滿十五周歲、長得像鐵塔一般壯碩的雅布比起來,明顯不占優勢。

而他們的對手鼇拜,有著“滿洲第一勇士”的稱號。當初皇太極帳下人才濟濟,多爾袞、多鐸等人都是皇族出身的足智多謀的智將,鼇拜能贏得一席之地,全靠“悍勇”二字——他每次上陣必定親自帶頭衝鋒,乃是從萬軍陣中殺出來的猛將。即便是雅布帶隊,也沒有多少把握能過將之擒拿。更何況書致本就不長於此道。

康熙不由眉頭深鎖。半晌,曹寅又問:“那你說自己擅長射箭,又是怎麼個擅長法?”

“看情況,”書致問,“乾清宮丹陛到大殿中央有多遠?”

“約莫兩三丈吧。”

“兩丈以外,兩箭。三丈以外,一箭必中。”書致沉吟道。

眾人都是一驚。長弓跟手1槍、弓1弩不同,箭矢離弦後劃出的是一個不規則的弧形軌跡,在下墜的過程中將勢能不斷轉化為速度,最終命中敵人,產生強大的殺傷力。

因此長弓最容易命中的是中等距離(20-80米)的射擊,因為力量和落點都比較容易計算;其次是超過100米的遠距離射箭,因為需要極大的臂力,所以武俠劇裡常用“彎弓射雕”來炫耀男主人公的武力。

然而鮮有人知的是,低於五米的超短距離射擊,也是非常困難的。一來箭矢飛行距離不足,勢能不能轉化為動能,殺傷力不足;二來飛行時間過短,對落點的判斷會變得十分困難,很容易誤傷自己人。

敢在乾清宮丹陛到大殿中央這種超近距離上開弓的,毫無疑問都是狠人啊。

曹寅雙手握拳,思索片刻,咬牙道:“好,你去保護皇上,我帶人對付鼇拜。”

康熙等人俱是一驚。因為光聽名字就知道,他是個漢族少年,且年齡不過十三歲,生得四肢纖細,唇紅齒白;舉止大開大合,俊逸瀟灑,比起納蘭成德的文弱矜貴又是另一種風流俊秀,哪裡像摔跤高手的模樣?

“你能行嗎?”雅布懷疑道。

“當然不行,但你有更好的辦法嗎?!”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曹寅更氣了,“你最好盼著那拉家的小子真有他自己說的那麼厲害,否則我就是被鼇拜打死了、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這個行動前一天晚上崴腳的白癡的!”

雅布立刻不敢說話了,康熙便定下計劃,曹寅擅長使刀,身形輕盈靈活,他負責帶人圍攻鼇拜,能趁機擊殺對方最好,如果不能就要拖時間為書致爭取命中機會。而書致長於射術,他負責守在丹陛之上、貼身保護康熙,並尋找機會一擊斬殺。

“你們當中有誰殺過人嗎?”最後,書致問康熙、雅布和曹寅。

“殺人?”三人愣住了。

要知道現在躲在乾清宮悄悄開小會的四個人裡,康熙8歲就當了皇帝,雅布有一個當鐵帽子王的親哥;曹寅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但敢在皇帝麵前嬉笑怒罵,必定也是出身達官顯貴之家。

作為含著鑽石湯匙出生的大清頂級F4,他們皺皺眉頭就能唬得下麵的人幾天睡不著覺,哪裡用得著親自動手殺人?

書致並不意外,又問:“或者親自處理過瀕死獵物也行。”

三人同樣茫然搖頭。他們都是野外狩獵愛好者,康熙甚至獵過熊、豹子等大型猛獸,但是打獵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場“我隻管一箭射出去,自然會有隨從負責處理獵物”的簡單遊戲。

康熙甚至有點不解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親眼目睹死亡其實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書致露出回憶的神色,“粘稠、腥臭、滾燙的血液,逐漸渙散失去神采的眼睛。還有人在劇痛瀕死的時候流出的冷汗,不是那種清澈的汗水而是粘稠得像泥漿一樣的漿液,滿頭滿臉地淌下來......很多人第一次見到這些場景都會被嚇得六神無主。”

“所以我們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書致望著曹寅道,“尤其是你。”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曹寅鄭重點頭,又帶書致到乾清宮大殿裡,提醒他哪裡有房梁門柱、影壁台階可供躲避回旋。

踩點完畢,曹寅又皺眉打量書致:“我說,你是菜鳥嗎,怎麼出來打獵還穿得像個金佛塔似的?這麼些個玉啊翡翠的玩意兒戴在身上,它不沉嗎?”

“都是家父的主意。”書致亦是無奈地說,“碧紗櫥在哪兒?”

“換個衣服還要找碧紗櫥,你可真是個少爺,”曹寅翻個白眼,“就在這兒換吧,我給你找衣服去。”

“就在這兒?”書致望了一眼頭上乾清宮黑地金漆“中正仁和”的匾額,有點不敢相信地問,“你確定?”

“確定啊。”曹寅笑道,“脫下來的東西就扔桌上,丟了我賠你。”

書致暗自磨牙,覺得比起索額圖的兩個兒子,這小子又是另一種類型的欠揍。好在康熙正在一旁盯著一張紫禁城堪輿圖,此時分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過來:“阿寅,不許作弄新人,帶他去偏殿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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