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額娘小氣的,幾件衣裳值個什麼?”明珠向兩個兒子笑道,說完大手一揮,叫來管家安圖,吩咐他在外院收拾出兩間屋子來,做兄弟倆的外書房,供他們見客辦公;又告訴他日後大爺二爺批的條子,每個月可以在外賬房支領五十兩銀子。
“冬哥身邊的臨安宴平都是識文斷字的,書書身邊那兩個小子也不錯。我看就讓他們到外賬房輪值,先領三等管事的月錢。”明珠向安圖道,“你再張羅著另外買些人進來,挑好的撥去伺候他們哥倆讀書。日後但凡有田莊、鋪子裡的管事到家裡來交賬,你記得領著他們兄弟去見一見人。”又對妻子說:“有往年的舊賬,你撿幾本出來,閒了教他們看賬。”
安圖一一應了,笑著向兄弟二人道喜:“咱們家人口少,早該有人幫著老爺打理些家事了。”
明珠毫無保留,又是財政權、又是人事權,統統乾脆利落地下放,一副“老子有的遲早都是你們的”的痛快模樣,書致看著竟然也有幾分激動,一時間竟然忘了自己皮下是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好像真的成了一個正被父親手把手帶入社會的孩子似的。
明珠又問成德:“你們有自己的印沒有,拿出來我看看。”
“有的。”納蘭成德精通篆刻,早就給自己和弟弟刻過許多私章,隻是他力量有限,刻的都是些一指多寬的小印章。
明珠拿起來對著光一看,搖頭道:“太小氣了些。冬哥,你把這上麵的字寫下來,叫他們拿到外麵去刻個大的。”
覺羅氏不由失笑:“得了吧,他們才多大年紀,剛學著打理家事,要那麼大的印做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當了多大的官呢!”
“你懂什麼,這叫氣勢先行!”明珠笑道,重重吩咐,“對!就比著我那尚書的官印刻,要一模一樣大!”
“是,我這就讓人去辦。”安圖忍笑應道。
“還說人家索大人嫁侄女是不知道姓什麼了。我看您也好不到哪裡去。”覺羅氏哭笑不得,指著書致笑道,“他連個正經的侍衛都還沒混上呢,就連尚書的印都刻下了!”。
明珠哈哈大笑,看著長得有自己肩膀高、逐漸有了大人模樣的兒子,越發得意地說:“那都是早晚的事!”
那情形真的好像一個土大款,隨手獎勵剛大學畢業的兒子一個“小目標”。書致覺得既感動又好笑,他恍然記起,他前世的父親也是這樣,在孫子的滿月宴會上大放豪言,當場就獎勵了兒媳婦一百萬人民幣的生育獎金。
當時書致聽說此事,隻覺得他市儈又庸俗,一點也不尊重弟妹的獨立人格,完全就是個暴發戶土大款;現在才體會到,被父母捧在手心裡、一出社會就被塞了全套準備好的資源,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明珠又問書致:“你還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一並說來,阿瑪給你辦了。”
“謝謝阿瑪。我沒什麼想要的,倒是冬冬有一件事要求你們。”
成德收到弟弟遞過來的眼神,連忙站起來把自己琢磨很久的心事說了。
“考進士?”歡樂的氣氛戛然而止,明珠和覺羅氏麵麵相覷,都是一臉意外。
跟上次成德想隨駕秋狩的事不同,明珠夫婦都是傳統的滿洲貴族,對科舉考試的事情知之甚少。成德這話就好比現代一個高中生對父母說:“我要考馬薩諸塞州的伯克利音樂學院。”
一輩子沒出過省、連馬薩諸塞州屬於哪個國家都不知道的父母隻能一臉茫然,連反對都不知該從何說起。
“老爺,您說呢?”覺羅氏愣了一會,把詢問的眼神投注到丈夫身上。
明珠敲著桌子,沉吟半晌,最後無可無不可地說:“想考,就去試試吧。”
“當真?”納蘭成德原本在心裡打了一下午的腹稿,想了好一通說辭,準備應付父母的質疑,不曾想他就這麼輕飄飄地答應了。
成功好像來得太容易,成德頓時陷入了一種難以置信,不知該喜該悲的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