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老王爺濟度去世的時候,因為四個兒子都還小,簡親王府並沒有分家。這回德塞過世,在經過大房二房三個月的撕/逼大戰之後,簡親王的爵位最終落在了雅布的同母二哥喇布頭上。
德塞在世的時候,因為身份遠遠高出其他兄弟,不存在爭爵位家產的可能性,因此他對幾個庶出的兄弟都還不錯。
但是喇布可就不一樣了,他非嫡非長,論年齡比不上大哥墨嵋,論本事又不如小弟雅布得康熙看重,能夠上位完全是占了“僥幸”二字——
墨嵋已經年過二十二歲,但是幾個妻妾養的全是女兒,至今沒有兒子,被德塞無嗣而終傷透了心的太福晉,不肯再選一個膝下空空的庶子做繼承人。
而雅布又在年紀的問題上吃了大虧,他才剛剛進宮當差不到一年,對外來不及積攢威望、培養人脈,對內又沒有福晉可以維護關係,不像二哥可以讓老婆抱著幾個牙牙學語的兒女,天天上嫡母那兒賣萌刷存在感。
就這樣喇布以微弱的優勢勝出,他也知道自己這個鐵帽子王的爵位來得僥幸。再過一兩年,等大哥生了兒子、雅布在朝堂上乾出一番事業,他這位置必然坐不穩,於是剛一上任,就力排眾議,要和兩個兄弟分家析產,讓他們各自出去過活。
而簡親王府是禦賜的宅邸,隻能由嫡支繼承,不可肆意分隔;於是分家之後,雅布就隻能從原先住的院子裡搬出來,搬到宣武門內、王府後街裡的一處宅子居住。
書致等人到的時候,新宅裡已經大門洞開,有下人搬著許多箱籠進進出出。
望著門口那“雅府”的匾額,書致忍笑向二人道:“他這名字倒占便宜。”
三人繞過門口的影壁,入內查看,卻見那倒也是一處五進的宅邸,隻是狹小局促了些,門廳到正院隻有一射之地,兩側沒有廂房,隻有兩排青磚砌成的高牆,夾著中間一個小小的庭院。抬頭望去,後麵幾進也全是密集排列的屋頂,沒有花園一類的休閒景觀。
空置了許久的正院裡空蕩蕩的,沒有什麼花木,新刷的門柱散發著刺鼻的油漆味道。
書致和哥哥對視一眼,都是皺起眉頭。如今八旗人口繁衍,京城裡的土地漸漸緊俏起來,像佟國維明珠索額圖等人都在大肆收購自己家附近的民宅,擴充宅邸、大修花園。
倒不僅僅是為了滿足個人享受,更多的還是為子孫後代考慮——多買些空地,現在可以建花園,日後家裡人口繁衍,也可以推平了蓋房子,子孫後代不至於十幾口人擠在同一個屋簷下,鼻子對著鼻子地過日子。
而喇布卻以小弟孤家寡人、用不上那麼大的地方為由,略補償了一些金銀財物,然後隻分了一個占地兩三畝的小宅子給他。
如今雅布孤家寡人,住一個五進的宅子當然是綽綽有餘,但他日後但凡生上兩三個兒子、娶了媳婦,這兩三畝的宅地基連個加蓋的餘地都沒有!
簡親王這事辦得不地道!書致和曹寅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忿。
雅布已經迎了出來,命兩個長隨拎出四個凳子來,招呼他們:“屋裡剛刷了牆,味道不好,就在院子裡坐會兒吧。”又問隨從:“我茶葉放那個箱子裡了?去找找,泡壺茶來喝。”
“彆麻煩了。”曹寅擺手道,“我們不是來給你搬家的嗎?閒坐著乾什麼?四處看看唄。”
雅布倒也無不可地應了,帶著他們起身在宅子裡轉悠。
不得不說,雅布這宅子雖然局促擁擠了些,但他卻是小夥伴當中第一個擁有一間不必經過長輩、可以自己儘情折騰的房屋的人。
幾人都為此感到高興,覺得以後在宮外有了一個落腳聚會的地方,可以不被長輩約束,儘情開party了雲雲。
曹寅和成德都對收拾屋子很有心得,一路邊走邊說,一個這裡可以開個明窗借景,一個就說窗邊可以懸片輕紗遮光;一個說內院宜挖池種荷,另一個就說池邊可以堆台建亭。
雅布聽得瞠目結舌:“有這麼多講究嗎?我原說把牆刷白就搬進來住了。”
“你懂什麼,仔細學著!”曹寅白他一眼,繼續跟成德高談闊論。除了軟裝之外,還要鋪地龍、挖防水溝、用灰泥和水把牆角的縫全部抹一遍,這樣宅子才能寒暑不侵,下大雨也不過分潮濕。
書致聽得好笑:“照你們這麼折騰,竟不如把這宅子推平重建好了。”
因為廚子都在王府裡,還沒帶出來,因此雅布也沒有留他們吃晚飯。臨彆之際,成德又向雅布獻上了巨量自己手書的匾額、對聯、書畫等物,讓他裝點新家。
正堂裡是“明德惟馨”,臥房裡是“潛祥凝瑞”,書房裡是“太白遺風”,後院那還停留在他們設想中、連地基都沒搭起來的涼亭裡是“踏雪吟夢”等等。
雅布頭一回感覺到了文字的魅力,望著這幾個形製各異的匾額被掛上屋梁,一時間好像真的忘卻了家裡的煩心事、對自己未來的生活產生了些許期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