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成德的婚事,選得異常艱難且波折,但真正定下來卻非常快。
因為大選推遲的緣故,好幾家閣臣總督都統的女兒都要三年不能嫁人,可雙生子的年紀卻不能再等上三年,所以低娶就成了定局,覺羅氏因此失落了好長時間,晚上回家坐在炕邊揉著額角發愁,忽然感覺耳邊有人聲。
卻是納蘭成德接過丫鬟手裡的美人錘,上來輕輕給母親捶著腿:“其實兒子心中早就有仰慕的女子。”
覺羅氏立馬來了精神,正要問是哪家的姑娘,卻又聽他悠悠地說:“她出身王府,熟讀詩書,又言行有度能輔佐丈夫教養兒女,隻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她在一十年前就已經嫁為人婦......”
“什麼???”覺羅氏又驚又怒,正要一口氣喘不上來,卻又聽他笑道:“現如今是一品誥命夫人、明相大人的妻子。”
“你這孩子!嚇死我了。”覺羅氏破涕為笑,抬手在他背上錘了幾下,猶為不解恨地罵,“堂堂的兩榜貢士大家公子,上哪兒學的這些油嘴滑舌,我倒要找顧先生問問去。”
“兒子知錯了。”成德笑道,又在她麵前跪下來,將頭靠在母親的膝蓋上,“您不用再為兒子的婚事煩心。您不是也說,當年在幾個姨媽當中,就數東莪格格、建寧公主的身份是最高貴的,可她們最終過得好嗎?您看看多爾袞,再看看鼇拜——咱們這樣的人家,今天是封侯拜相身份高貴,指不定明兒就墜落塵泥打入賤籍,人這一輩子長得很,何必因為一時的高低貴賤耿耿於懷呢?”
“說得很是。”覺羅氏撫摸著他的脖頸,若有所感地說,“我遇上你阿瑪的時候,他的出身也不算高,但他替我辦過一件事情,叫我這輩子進了棺材裡也念他的情。”
“額娘,您何出此言?”成德以為她說的是明珠把她從宗人府裡救出來一事,有些驚訝地笑道,“至親夫妻,互相照料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覺羅氏這才拭淚笑道:“額娘知道了。既然指望不上媳婦的家世,咱們就敞開了當回地主,指著最漂亮最能乾的選!”
兒子反正都要低娶,低一點跟低億點,好像也沒什麼差彆。
一旦徹底放棄了家世這個選項,覺羅氏的選媳之路瞬間變得輕鬆愉快起來了,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做客,去見一群同樣人靚嘴甜的小姑娘,任誰都會心情愉快。
盧氏便是這樣脫穎而出的。
後世,乾隆皇帝說《紅樓夢》是“明珠家事”倒也不無道理,至少書致覺得未來嫂子的身世就跟林妹妹有些相似——
盧興祖雖然貴為兩廣總督、一品大員,但他是蘇克薩哈的人,早在鼇拜當權的時候就因為一樁莫須有的詐賄案被迫引罪自儘了。
但因為他死得夠快,及時地把兩廣總督的肥差空出來讓給了鼇拜的人,所以後者也就懶得繼續追究他的罪責,轉而高抬貴手,給他記了一個“雖有虧空,但病死任上,功過相抵,不獎不罰”的結局。
盧氏這才保全了“兩廣總督之女”的貴族頭銜,得以進入覺羅氏的選媳名單之中。
兩家口頭下定之後,書致笑話哥哥:“你不是要娶一個比你強的女子嗎?”在盲婚啞嫁的年代,即便是納蘭成德也談不上對未婚妻有多了解,僅僅是見過一兩麵罷了。成德這才發覺當初自己年少時候立下的fg有多天真,特喵的定婚前都沒說過話,誰知道她哪兒強啊。
不過他還是決定在弟弟麵前維護未婚妻的形象和自己的fg,於是笑道:“至少她長得比我漂亮。”也算是在他的強項上打敗了他,成德哭笑不得地想。
“當真?”書致瞬間來了興致。放在彆人家裡,低娶的妻子顏值高於丈夫,隻能說是司空見慣;但如果對比顏值的參照物是他哥,那就是石破天驚、獨一無一、出類拔萃的長處了啊。
因為皇後的孝期還沒過,所以成德的婚事小定大定都辦得非常低調,納蘭家和盧家都沒有邀請賓客,隻有兩家的親友在一起略坐了坐。
小定那天,書致見到了未來的長嫂盧氏,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覺羅氏會選中這個姑娘。
首先,正如哥哥所說,盧氏的相貌格外出眾,是一個高挑、豐盈、白皙的美人兒,眉若遠山眼若清波,可以用上一切古詩詞裡麵美好的形容詞——這個工作可以交給他哥日後去辦,書致隻是在心裡中肯地估量了一下,覺得單論顏值盧氏甚至要勝過他目前在宮中見過的絕大部分娘娘。
更為難得的是,雖然自幼和母親寄居叔父家中,但盧氏的眉宇間並沒有畏縮、拘謹和小家子氣的痕跡,無論是麵見位高權重的公婆,還是豐神俊朗的丈夫,都不顯得卑微怯懦,而是落落大方地稱呼見禮。
不過考慮到她的顏值,注定是嫁入宮門王府的材料,會受到家族的精心培養也不顯得奇怪。
雖然漢軍下五旗的出身的確不算高,但當這樣一個姑娘和成德站在一起,就好像古往今來一切跟愛情有關的傳說都成為現實,傳說故事中的男女主角都有了臉,誰又能不心生羨慕呢?
覺羅氏終於完成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夢想,娶了一個漂亮得驚為天人的兒媳婦,她笑容滿麵地將一對新金打造的事事如意合和金釵插在盧氏鬢上,完成了這場定禮,又讓兩個兒子送親家一家回府,實則是給兩個年輕人創造一些婚前相處的機會。
可是盧氏剛才的鎮定也有很大強裝的成分,如今隔著轎子裡的紗簾,悄悄注視著他,並沒有什麼話可以說。
成德見狀,也不強迫她搭話,隻是故意長篇大段、事無巨細地跟弟弟聊起些朝政家務、江湖
一群同樣人靚嘴甜的小姑娘,任誰都會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