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交杯,從發間剪下兩段青絲,用紅線認真的綰起來,簡玉衍小心握著手中的綰好的長發像是握著什麼珍貴不過的東西,最後還是被顏一鳴收在了床頭的小櫃子裡。
簡玉衍滿足的將人抱在懷中道一遍又一遍的喚她的名字,顏一鳴也耐心的答應了一遍又一遍。
依稀快睡著時,似乎聽到簡玉衍低沉而又深情的聲音,他說無論發生什麼,一定要相信他,相信他愛的人隻有她一個。
但終究沒能聽到顏一鳴的回答,她已然睡著了。
簡家大公子,京城多少女子喜歡的如意郎君終是要娶妻,就算簡玉衍不喜張揚,但到底是瞞不住。
府上的小丫頭們出門采購時聽到有人議論,回來後嘰嘰喳喳議論個不停,第二天這些丫頭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府中。
顏一鳴問起江逸怎的府上又換了人,簡玉衍道是許是丫頭們做錯了事,被罰了出去。
顏一鳴應了一聲,沒有多問,拿起筆來將之前還未畫完的畫像繼續補充完整。
簡玉衍看著顏一鳴認真畫畫的模樣鬆了口氣,早上官家來與他說此事時,簡玉衍隻覺得心已經跳到了喉嚨。
成親之日還早,但定親卻就在七天之後。
江逸聽聞此事後俊逸的眉眼蹙成一堆,特意讓人去了梅園一趟,梅園的人卻說顏一鳴早被簡公子贖了出去,如今去了哪兒他們也不知道。
簡玉衍將人藏得太妙,就連簡相都尋不到,更不說江逸。
江逸陡然有種難以言說的預感,上次茶樓一彆,也許已是最後一麵。
定親之日便在七天後,簡府與定北侯福上下喜氣洋洋,那即將嫁給簡玉衍的女子更是提起簡玉衍便滿麵緋紅,隻有簡玉衍依舊表情淡淡。
簡相隻需他答應了這親事便可,喜不喜歡他卻是不甚在意,後來不知從何聽說簡玉衍將之前梅園那戲子接了出來養在外邊也未曾說什麼,男人風流並非什麼大錯。
簡玉兒眼瞧著人人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她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借口出了府,毫無目的在小南湖邊走了幾步,卻發現遠處的柳樹下坐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永遠都不會看錯,那是顏一鳴。
臉上依舊蒙著麵紗,此刻坐在湖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簡玉兒下意識想走,但又忍不住踱了回來,想了許久後輕輕走了過去,顏一鳴聽見動靜後轉頭看去,看到她微微詫異了刹那,但卻轉而平靜的說聲“好巧。”
簡玉兒小聲的回了聲,“是啊,好巧。”
她看著顏一鳴蒙了麵紗的臉,但到底看不真切,顏一鳴轉過頭來笑了笑,“想看嗎?”
簡玉兒頓時紅了臉搖頭,手指緊緊的絞在了一起,許久後突然說了聲“對不起。”
顏一鳴詫異的瞧著她,她知道簡玉兒會來這裡,但是卻真的怎麼也想不到簡玉兒會說出這三個字。
簡玉兒簡顏一鳴未曾說話,臉上頓時越發的紅,眼睛也不敢再看她,直到顏一鳴說聲無事後,這才緩緩鬆了口氣。
兩人一直相繼無言。
又是好一陣子,簡玉兒才期期艾艾的小聲問她,“你...知不知道...”
隻是話說了一半後簡玉兒又說不下去了。
顏一鳴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知道什麼?”
“啊沒什麼”,簡玉兒急忙搖頭,她剛剛糊塗了,差些說了出來,正鬆了口氣慶幸沒講出來,卻又聽顏一鳴淡淡道,“知道他要成親了嗎?”
簡玉兒手中的帕子陡然落在了地上,她震驚的看著顏一鳴,“他告訴你了?”
“沒有”,顏一鳴對著麵紗吹了口氣,“他一直瞞著我,不過,我早就猜到了。”
她早就知道了....
簡玉兒心口跳的厲害,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明明早就知道卻一直不曾告訴簡玉衍,她到底想做什麼...
簡玉兒不敢猜,自從那一金簪後,簡玉兒再也不敢猜這個女子心中到底在想什麼。
“不要告訴他”,顏一鳴突然開口。
“什麼?”
“不要告訴他我其實已經知道了”,顏一鳴站了起來,“或者暫時不要告訴他。”
“暫時...是什麼意思...”
顏一鳴笑了笑,“等到時候,你會知道的。”
暫時是什麼意思,到時候又是什麼意思,簡玉兒全然不知。
顏一鳴已然離去,簡玉兒一人在湖邊站了許久,等回到簡府遇到正要出門的簡玉衍,簡玉兒握緊了拳頭終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隨口問是不是去看她。
簡玉衍點了點頭便大步離開,簡玉兒遠遠注視著簡玉衍的背影,突然有些想哭。
七月初七,便是簡玉衍定親的日子。
簡玉衍在前一晚上與顏一鳴說明日有事,許是很晚才會來,顏一鳴仔細的畫著畫隻是點了點頭。
簡玉衍從身側走來,雖說畫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但是現在已快到淩晨,簡玉衍溫聲勸她,“明日白天再畫吧,晚上小心熬壞了眼睛。”
“就差一點點了”,顏一鳴道,唇邊揚起一抹笑容輕聲道,“再不畫完,便沒有時間了。”
簡玉衍一愣,“沒有時間?”
“我是說就差一點,所以趁著這會兒時間快些畫完”,顏一鳴抬頭在他臉頰吻了一下,“你若是困先去歇息吧。”
簡玉衍從書架上拿起一本書,“無事,等你一起。”
顏一鳴沒有再說什麼,燭火慢慢的燃著,書房中安靜極了,偶爾聽見一聲輕微的翻書聲。
直到月上樹梢,顏一鳴這才放下了筆,簡玉衍收起書想要看,顏一鳴卻擋著他說等她裝裱完再看。
簡玉衍輕笑一聲沒有堅持,時間已晚也不再耽擱,熄了燭火回床榻睡覺。
早晨簡玉衍醒來時顏一鳴依舊在睡,但是聽到動靜後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喊了一聲“子安”。簡玉衍回頭,在她麵頰上吻了一記低低道,“還早,無需起來,晚上等我回來。”
顏一鳴翻了個身示意聽到了,簡玉衍輕輕一笑,囑咐丫鬟們照顧好顏一鳴後匆忙離開。
七月初七,兩家將日子定在了牛郎會織女的好日子,簡玉衍一身華服俊美無雙,走進定北侯府時惹得府上的女子各個臉紅心跳,羨慕家中姐妹能嫁給簡玉衍這般男子。
知曉內情的定北侯更是心頭激動無比,自己女兒嫁給了簡玉衍,以後的造化可不隻僅僅隻是相府的少夫人。
定親宴兩家人人眉開眼笑,人人見簡玉衍喊一聲恭喜,曾經一起玩鬨的公子哥們打趣他不久將要洞房花燭,簡玉衍卻想到顏一鳴陡然笑了。
他早有了結發之人,早有了洞房花燭。
隻是人人都不知罷了。
直到晌午時分才從定北侯府回到簡府,簡玉衍換了一身衣裳,心道定親宴比他想象的結束的早些,這會兒無事正好過去,卻被簡玉兒擋在了門前說有要事要說。
簡玉衍無奈,隻能回到房內問她何事。
簡玉兒定定看著他,顏一鳴不許她說,但她卻總覺得不對勁兒,猶豫了這麼幾日終是沒忍住叫住了簡玉衍道,“前幾日時我在小南湖見到了她,她說...”
簡玉衍驟然收起了笑容。
府裡的人說顏一鳴這幾日根本沒有出過府。
突然間,心頭升騰起說不出的驚慌,心口像是被攥住了一般有些小心的問,“她說了什麼?”
“她說她早就知道你要娶親...”
簡玉衍突然間有些站立不穩,簡玉兒急忙扶了他一把,看簡玉衍這般失態急忙解釋,“我並非想瞞著你,可是她說不許我告訴你她已經知道你要娶親,所以...”
所以什麼,簡玉衍已經聽不進去了。
她早就知道。
她不許簡玉兒說出來。
她早就知道卻從未表現出一絲知情。
簡玉衍怔愣了刹那後,電光火石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不顧一切的往那處跑去。
八月的驕陽下,簡玉衍站在昨日顏一鳴連夜畫完的畫前,心徹底涼成一片。
“等明日裝裱好再給你看。”
“今日若不畫完便沒有時間了。”
如今他終於看見了,他的畫像終於畫好,隻是畫上卻多了幾個字。
決絕而又果斷的離開,再也不見。
偌大的府邸依舊精致秀麗,但是此刻卻人去樓空。
顏一鳴留下了他的畫像,留下了兩人結發的青絲,而她,獨自離開,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