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陳夏五十七年初夏, 皇帝駕崩, 太子繼位,廢丞相設立內閣,江逸成為了最年輕的內閣大學士。

當初江逸辭離朝廷, 後來卻突然回歸, 皇帝與太子皆未追究過他兒戲一般的舉措, 即使禦史台的禦史們跳了很多天。

江逸輕描淡寫的抓了典型,殺雞嚇猴, 死了一個之後便再也沒人改提過一句反對。

許是許久不見,很多人都忘了江逸是怎樣的性子,相貌雅俊,手段卻是駭人的狠辣, 言笑間就能輕輕鬆鬆咬了人的性命。

更何況, 皇帝與太子顯而易見的保著他, 有點眼界的都看得出,如今的江逸惹不得, 以後的江逸, 更惹不得。

就像明顯與太子作對而刁難他的皇長子,皇帝駕崩之後, 江逸用最快最簡單卻又最殘忍的手段將他網羅的謀士們一掃而淨, 然後登基後的太子一張聖旨,便將他打法到了西北鳥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皇長子的母親淑妃為此差點哭瞎了眼睛,可是如今皇帝駕崩,太子卻不會對她有一分一毫的顧及。

南宮玄當初也許心軟過, 善良過,可是當初皇帝的不信任,徹底讓本性純善的南宮玄再也不會心軟。

他登了基,邵驚羽與江逸成了他手中最鋒利打的兩把刀,一把對外征戰,一把除去手邊所有的不和諧因素。

有與江逸關係不錯的同僚在私下曾經勸過江逸,如今登基的南宮玄能借著他的手除去他所看不慣的爪牙,總有一日也會借他人的手除去他。

江逸笑了笑,並不在意。

那人問他就這般信任南宮玄,江逸道,“並非是信任。”

而是不會有這麼一天。

沒有人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也沒有人理解他的行為。

就連南宮玄也不理解。

他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怕,樹敵多少與他似乎沒有什麼關係,政令推行的再難他依舊會義無反顧,戶部的銀子越來越多,懼怕江逸的人也越來越多,背地裡想他死的人也越來越多。

南宮玄替他擋下了朝野中的各種風聲,與他在禦花園說話。

那時先帝已經駕崩過去五年光陰。

人總是會變,當初南宮玄百般信任江逸,但是等真正到了那個位置,所有的一切還是有了變化。

忌憚,肯定會忌憚,手握重兵的邵驚羽,權傾朝野的江逸,也許還有遠在北平的親弟弟,站得高了心也冷了,懷疑的也多了。

可是後來,他依舊忌憚邵驚羽會分解他的兵權,會命南宮曄每年回朝覲見,可是卻不再忌憚江逸。

因為江逸從一開始就走了一條沒有後路的路。

一條除去皇帝,除去百信,沒人會喜歡的路。

觸碰了貴族世家的根基,隻要皇帝不再護著他,江逸根本活不過幾天。

後來甚至連他曾經的嶽家江家也開始不滿,江逸毫不留情的與江家斷絕了關係,至此孑然一身。

他沒有家人,沒有妻子,沒有孩子,戚戚冷冷的江府,隻有零星可數的幾個老仆人。

許多人說他徇私枉法,說他貪汙受賄,可是南宮玄見過,這麼多年,江逸甚至連腰上的玉佩也不曾換一枚,甚至連上麵的羅纓也帶了許久。

若不是他所施行的政令的確讓百姓吃飽了,讓戶部銀子多了,也讓多年的貪汙受賄現象少了,他真的會被蓋上佞臣的名號。

誰讓皇帝無論如何也不會動他分毫,高處不勝寒,總是有無數人想拉他下來。

了解他的人可憐他,不了解他的人在背後拚命的詛咒他。

南宮玄有些於心不忍,他難得有心的與江逸喝了杯茶,依舊是兩人都熟悉的碧螺春,南宮玄甚至替他做了決定,讓他收一收鋒芒,與朝中的重臣們緩解緩解關係。

江逸卻擺了擺手道不用。

江逸如果能被勸得動,那就不是江逸,亦或許曾經有人勸得動他,可是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了。

江逸當初離開京城時與他說春末便會回到京城,春末他果然回來了,隻是回來時是孤身一人。

他問他臨安郡主何在,江逸麵色複雜,像是喜悅,又像是悲傷,最後淡淡道,

“走了。”

南宮玄曾見過臨安郡主對江逸的用情至深,所以她又怎麼會走,怎麼舍得走。

可是江逸偏偏說她走了。

南宮玄心頭隱隱的疼了一刹那,突然明白走了並非隻有一個意思。

她許是有了意外,永遠的走了。

南宮玄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慰江逸,因為他自己在聽聞這個消息時也有些難過,想起那個明豔又張揚的女子,依舊在心頭留下了重重的一筆。

也許在江逸心中,刻下了深深的一刀。

曾經的發妻病逝,好容易再次有了喜歡之人,卻還是分離,南宮玄回憶起當初太子妃離開時的錐心之痛,歎了口氣離開了江府。

江逸猜得到南宮玄在想什麼,他許是覺得他命苦覺得他可憐,卻沒有解釋什麼。

上位者這樣的想法對他而言有益無害,江逸不會多此一舉,即使他不算太過難過。

就像信中所說,他又有了一段值得他懷念很久的回憶,他知道了顏一鳴對他也是有情,他不會再有讓他後悔一生的噩夢,這就夠了。

這些足夠支撐他活很久,足夠他將這個千瘡百孔的國家補救起來。

後來若是支撐不下去,若是實在太過想念,選擇死亡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甚至,也許,這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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