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孤狼)(1 / 2)

“……雁道君,我把你的東西給贏回來了哦。”

少女由上至下看著他,一張臉蒼白的近乎透明,眼睛卻異常的明亮。

仿佛踽踽獨行於黑暗之中時偶然窺見的一抹月光,此生能見到一次,便已然是恩賜。

這樣的月光,他少年時曾偶然得見一次,從此以後這麼多年,不敢忘卻。

而如今,這抹月光正注視著他。

雁危行抬頭仰望著,卻險些伸出手去,試圖將那抹月光收入掌心。

他被月光迷了心神,腰間的無苦劍輕輕震動,終究是將他喚了回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想要做什麼。

他心中一凜,責怪自己貪得無厭,卻又抑製不住貪婪,隻能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睛,輕輕道:“……年姑娘,自然是會贏的。”

年朝夕聞言輕笑了一聲。

今日杜衡書院這麼多人,大概也就隻有雁危行覺得她會贏。

她心情不錯,抬腳從演武台上跳了下來。

圍觀人群不由自主的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人群中一個修士見狀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急急忙忙道:“小城主請留步!”

年朝夕聞言看了過去,同樣看過去的還有雁危行。

他眯了眯眼,看向她的視線中帶著危險的意味。

那修士見狀連忙擺了擺手,結結巴巴道:“不不不!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想問問小城主,您方才最後用出的那一招,是不是劍勢?”

他話音落下,其餘人都靜了靜。

當一個劍修對己身的劍道領域達到一定境界之時,劍道與己神靈力相互交融,劍與人心靈相通,舉手投足之間,便會出現劍勢。

與實力無關,與悟性有關,但也確實決定了一個劍修能在劍道之上走多遠。

這世間劍修,大多修了一輩子劍自己的劍道都沒找到,又何來的劍勢。

可方才這小城主的最後一招,卻用出了劍勢。

華美無匹,冷如月光。

那一劍儘管稚嫩,可那分明就是劍勢。

所有人都看向年朝夕,仿佛隻有她給出一個答案,他們才能死心一般。

年朝夕環視一圈,輕輕笑了笑,隻說了一個字。

“是。”

那是她年朝夕的劍勢,她的劍道。

話音落下,眾人幾乎炸了鍋。

“劍勢啊……我活到現在劍道的影子都沒摸到呢。”

“小城主年紀輕輕能用出劍勢來,所以是誰說的小城主是個廢物來著?”

“這……大家不都這麼說嗎?”

“身體不行,不代表人家悟性實力不行啊,你身體倒是好,你給我用出劍勢試試?”

“怎麼說呢,生來不足也能做到這個程度,這才是真正的戰神血脈啊!”

“小城主如今是吃了體弱的虧,若她無病無災,能達到什麼程度?”

年朝夕站在人群之中,如她方才用出的劍勢一般,華美如月,攝人心魄。

牧允之站在高高的觀台上,沉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他身後幾位山長早在年朝夕用出劍勢時就忍不住站起身來,沉默半晌,這時候突然有人說:“我八十年前見到小城主那次,小城主仍舊病的拿不起劍。如今轉眼匆匆八十年,沒想到,我居然能在小城主身上看到當初戰神大人的影子。”

年朝夕和當年的戰神所修習的功法全然不同,可方才她出那一劍的時候,眾人卻像是看到了當年的戰神。

深吸了一口氣,有人問牧允之:“城主大人,敢問小城主是何時習得的劍勢,我等居然一點兒都不知道。”

牧允之聞言,沉默不語。

他人八十餘年未見年朝夕一麵,不知道年朝夕何時習得劍勢,合乎情理。

可他是年朝夕的未婚夫,同住一府、朝夕相處,在外人眼中,他本應是自戰神逝去之後與她最親近之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此時此刻,他這個未婚夫與八十餘年未曾見過兮兮的陌生人也沒什麼兩樣。

他不知道兮兮何時習得的劍勢。

在他的記憶之中,兮兮仿佛從未變過,如從前一樣任性嬌縱、如從前一樣體弱多病、也如從前一樣,於修行一途步步艱難。

她那把劍,他最經常見到的不是在她手中,而且被掛在她的書房之中,裝飾一般。

但是劍修又怎麼會讓劍離身?

於是她在他眼中,便也和從前一樣,是個弱者。

弱者需要的不是對手,而且庇護。

於是每每兮兮要拉他比試,他怕傷到她,次次拒絕。

漸漸的,她便也不來了。

他自覺自己是個合格的未婚夫,兌現了當初在戰神麵前許下的承諾,包容她、庇護她。

她在城主府可說一不二、她在月見城地位崇高,他為她尋找珍貴的靈藥。

於是他便覺得自己做的足夠了。

可如今,明明同在一個屋簷下,他卻連她何時練得的劍勢都不知道。

他仔細去想,卻突然發覺好像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兩個人之間除了公務,仿佛已經無話可說。

明明同在一個屋簷下,卻像是隔了天塹。

牧允之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他不過說,漸漸有人疑惑了起來,低聲道:“城主大人,您……”

話未落下,牧允之突然站起身,朝台下走去。

觀台之上,眾人麵麵相覷。

宗恕沉默片刻,追了上去。

眼看著一個兩個都離開,幾位山長對視了一眼。

“這……這真是……”

難不成,城主大人和小城主雖為未婚夫妻卻情感不睦的傳言居然是真的嗎?

宗恕在牧允之往演武台去之前抓住了他,低聲道:“城主,這是演武。”

牧允之微微皺眉,沉聲道:“我不是要去和她吵架,我隻是……”

“不管你隻是什麼,”宗恕打斷了他:“有昨天那一出在,不等她消氣,她不會想見我們的,你現在即使過去,也免不了要爭吵,兮兮等下還有一場演武,不管想說什麼,等她比完再說吧。”

牧允之停了下來,抬眼看過去。

年朝夕已經離開人群,站在一棵樹下等著下一場,正和那玄衣少年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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