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注定雞飛狗跳的早晨。
魘兒怒視著雁危行, 往日裡看著還算順眼的容貌如今隻覺得越看越心頭火氣。
她又看著正扒拉著雁危行肩頭一臉懵逼地看著她的自家姑娘,一時間心頭又泛起了憐愛。
姑娘又做錯了什麼,姑娘隻不過是個一百多歲的寶寶罷了, 都是那雁危行勾引自家姑娘, 簡直不守男德!
她突然提聲道:“淨妄!”
吃瓜看戲的淨妄:“誒?”
魘兒:“你覺得你在這裡合適嗎?”
淨妄正想說他覺得還挺合適的,雁危行不輕不重的看了他一眼, 意有所指地撫摸著腰間的血色長劍。
淨妄:“……確實不是很合適。”
說完毫不猶豫的扭頭跑了。
淨妄走了,魘兒立刻上前, 繞過雁危行,隨手拿起被姑娘放在屏風上的外裳, 嚴嚴實實的把自家姑娘裹了起來。
其間雁危行想回頭看一眼, 魘兒一個眼刀就飛了過去,冷聲道:“雁道君,你覺得你在這裡就很合適了嗎?”
雁危行:“……魘兒姑娘慢慢敘舊, 我先出去了。”
他往外走了兩步, 又頓住了,沒有轉頭, 卻輕聲說:“兮兮,我在外麵等你。”
魘兒正想回一句“你不用等了”, 就聽見自家姑娘歡快道:“外麵雨正大, 雁道君出去小心彆淋雨。”
雁危行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柔聲道:“我會記得的。”
魘兒:“……”淦!這綠茶以退為進的手段用的簡直太熟練了!
雁危行終於走了出去, 還給他們帶上了門,魘兒一邊為自家姑娘穿上外裳,一邊抱怨著說:“姑娘,您真是越來越沒警惕心了,幼時不是您告訴我的不能輕易給男子開門, 哪怕熟人也不行嘛,如今您倒是也好好以身作則啊。”
年朝夕這時候也回過味來魘兒是誤會什麼了,正想好好解釋一下,卻突然聽見魘兒聲音一冷,斬釘截鐵道:“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年朝夕:“……倒也不必如此絕對,今天你們看到的純屬是個意外,淨妄起哄也就罷了,魘兒怎麼也跟著瞎想。”
魘兒“哼”了一聲,為她係上衣結,道:“姑娘是坦坦蕩蕩不假,誰知道那雁危行心裡有沒有鬼。”
年朝夕一心想修複修複魘兒和雁危行的關係,彆讓他們因為一次莫名其妙的誤會就彼此針鋒相對了,正想說自己這次還多虧了雁危行把她從噩夢裡叫醒,就聽見魘兒又冷不丁來一句:“總之,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年朝夕:“……”算了,還不如等會兒下山請她吃豬蹄讓她消氣來的快一點。
這時魘兒已經為她穿好了外衣,正想再順勢為她整理整理頭發,年朝夕卻突然說:“魘兒,伸手。”
魘兒習慣了聽她的話,幾乎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右手已經伸了出去。
年朝夕指尖在儲物戒上輕輕一抹,一截金色的妖脈出現在她手中,被她反手放在了魘兒的掌心。
魘兒看著手裡的東西,似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一般,還有些發愣。
年朝夕便輕笑道:“怎麼這麼愣?我們家聰明伶俐的魘兒高興傻了不成?”
魘兒這時候才終於回過神來,她又看了一眼手裡的東西,沒來得及高興臉色就先不好了起來,她抬頭看著年朝夕,急促問道:“姑娘,你是怎麼拿到這東西的?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拿什麼其他東西和那狗賊交換?”
說到最後,她臉色已經可怕了起來,大有她若是真的受傷了,或者是拿什麼重要東西才換得的這妖脈,她立刻就能拿起劍和沈退拚命。
年朝夕挑了挑眉,直接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語氣不滿道:“你就這麼不看好你家姑娘?我就不能輕輕鬆鬆就把妖脈給拿回來了?”
魘兒沉默了片刻,開口時卻極為認真道:“但凡姑娘出一丁點兒事,我這妖脈便拿回來的不值,我盼了這麼多年才把姑娘盼回來,要的就是姑娘平平安安,姑娘若真的因為我受了傷出了事,魘兒還不如……”
“你值得。”年朝夕突然開口打斷了她。
魘兒抬頭看過去時,就見自家姑娘表情淡淡,語氣卻極為認真道:“在我看來,你值得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你身上沒有不值一說,所以,以後莫要說這些蠢話。”
魘兒張了張嘴:“姑娘……”
年朝夕卻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極為認真的看著她,沉聲道:“你給我好好記住,你的性命和我的性命一樣貴重,你以後若再這樣輕賤你自己,那便也是在輕賤我,你給我好好愛惜這條命!”
魘兒握著妖脈的手猛然一緊。
她想說什麼,嗓子卻像被硬生生堵住了一般。
按著她肩膀的年朝夕卻輕鬆笑道:“況且,這妖脈是他自己剖出來的,我什麼都沒付出,也沒受任何傷。”
魘兒用力擦了擦眼睛,咬牙道:“便宜沈退那狗賊了!要我說,我這妖脈就該一輩子留在他身體裡,我一輩子不解除詛咒,他就一輩子都要噩夢纏身,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她話音剛落,年朝夕立刻給了她一個爆栗。
魘兒捂著額頭懵然看著她,就聽見年朝夕不讚同道:“我說過什麼來著?你的命和我一樣貴重,誰也不值得你付出什麼,沈退那狗東西更不值得你付出四分之一妖脈來報複。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手段你還真能想得出來,他配得上你四分之一的妖脈嗎?你這報複到底是報複他還是報複你家姑娘這脆弱的心靈了?”
說完,她伸手揉了揉魘兒額頭上被她敲的地方,平靜道:“他什麼都配不上,以前我不在,你寧願自己不好好活著也不想讓他們過好,你也管不了你,但現在我回來了,我要你珍重自己,好好生活,活上個千千萬萬年,也陪我千千萬萬年,你答不答應?”
魘兒張了張嘴,啞聲道:“我……我答應。”
年朝夕便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腦袋:“乖。”
魘兒感受著頭頂的溫度,突然想哭。
她忘記了給自己剝妖脈時是什麼感覺,隻記得自己當時疼得幾乎想要死去。
可比那疼痛更甚的是她心中的恨意。
姑娘死了,屍骨無存,她怨憎一切,更恨他們。
可當時她卻連光明正大為姑娘報仇的實力都沒有,想要傷敵,隻能自損。
她那時候沒考慮過以後,因為在自己心中她根本就沒有以後。
姑娘都沒了,還要什麼以後呢?
自那之後,她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報複。
她要看著他們痛不欲生,她要看著他們受儘折磨。
四分之一的妖脈又算得了什麼,隻要能讓他們痛苦折磨,她變成廢人也甘心。
所以她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姑娘還能站在她麵前,還能有人對她說,沈退根本配不上你那四分之一妖脈。
魘兒握緊了手中的妖脈,突然慶幸她沒把自己逼上絕路。
一旁,姑娘拉著她,輕笑著打開了自己的首飾盒,讓她幫忙選首飾。
魘兒打起精神看了一圈,隻覺得沒有一個能配得上自家姑娘,但姑娘硬要讓她選,她心中又出現了許多中發型的樣式,想象著這些發型配上什麼樣的首飾,再配上什麼樣的妝容才能襯得上姑娘。
於是她直接興致勃勃道:“姑娘,我給你多梳幾個發髻試試吧!”
年朝夕擺弄首飾的手一頓。
看著銅鏡裡魘兒亮晶晶的眼睛,她隻能說:“……好。”
於是,發髻梳了拆,拆了梳。
“這個好看。”
“這個也不錯。”
“這個配不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