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伯伯姓“雁”。
這個念頭在年朝夕腦海中一閃而過,下一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在一個碩大的府邸裡閒逛,甩開了跟隨她的侍女。
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摸回去的,但沒想到逛了沒兩圈就迷失了方向,又不知為何,居然摸到了一座荒山之下。
那時候太陽剛升起不久,日光灑落在天地之間,像是給整個人間都渡上了一層金箔一般,幾乎讓她睜不開眼。
她抬頭往山上看,看到怪石嶙峋的山頂之上似乎有一個人影,身形挺拔的立於山巔之上,整個身影都融入了天光之中。
那人似乎是看到了她,微微低頭看了一眼,隨即又漫不經心地收回了視線,似乎也沒在意她,轉身背對著她練劍。
嶙峋的怪石之上,少年每招每式仿佛都凝聚了天地靈氣。
年朝夕站在山下看了一會兒,突然踩著嶙峋的石頭爬上了荒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開始爬山的那一刻,那練劍的少年身影猛然僵了一下。
但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一個練劍,一個爬山。
十幾歲的年朝夕,彆說禦劍飛行了,她連劍都提不動。
她弱到一個凡人都不如,身體差的時候喝個半個月的湯藥躺在藥房裡半個月不在話下,身體若是好一些的時候,倒也能不在侍女的陪同下走一些遠路。
但是爬山是萬萬不能的,何況是這種連條正兒八經的路都沒有,到處都是碎石的荒山。
但那時的年朝夕仿佛是忘了這件事一樣,踩著嶙峋的石頭一步一步往上走。
少年背對著她,似乎也沒注意到她上來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爬不了多遠的,但那天的身體似乎格外有力,她爬了三分之一,這才有了力竭的感覺。
少年的年朝夕是不會委屈自己的,她方才一心想爬上山,這時候覺得累了卻又果斷停下腳步,徑直找到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下來休息,平複著呼吸,等著自己的侍女或者其他人找到她,把她帶下去。
她剛坐穩,那練劍的少年卻突然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他站著,她坐著,年朝夕仰頭頭,依然看不清他的臉,隻能看到少年半截光潔的下巴,和下巴上一滴欲落的汗水。
哪怕他突然出現,年朝夕也沒開口問什麼,仰頭看了一會兒見他沒準備說話,便又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
過了好一會兒,她突然聽見那少年說:“你的手指流血了,你不覺得疼嗎?”聲音如清泉一般,聽得人整個心都平靜了下來。
年朝夕將兩隻手都攤開放在麵前看了看,這才看到一道不知道何時被劃破的傷口,正微微滲著血。
那少年遞給了她一瓶藥粉。
年朝夕沒接,她說:“我不會處理傷口。”
少年頓了頓,半蹲在了她麵前,不知道是在解釋還是在乾什麼,道:“我沒開始學治愈法訣,我是個劍修,所以……失禮了。”
藥粉倒在傷口上,微微疼痛。
年朝夕沒在意,她抬起頭,終於看到了少年的臉。
俊美的濃墨重彩,臉上尤帶著少年的青澀,但也不難想象假以時日這人會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少年問她:“你不是想上山嗎?為什麼停在了這裡?”
年朝夕理直氣壯:“我走不動了!”
那少年似乎是呆了呆,然後困惑道:“你知道自己走不動,為何又要往上爬呢?”
年朝夕想了想,道:“因為你的劍用得很漂亮,我想上來看看你怎麼用劍。”
少年聞言便嚴肅道:“既然是為了劍,那便不應該半途放棄,這樣是學不好劍的!”
說完他似乎是感覺自己說重了,頓了頓,補充道:“我不是在說你,隻要你能堅持下去……”
年朝夕卻打斷了他,滿不在意道:“我現在是學不好劍的,父親說等我什麼時候能提著三斤的劍一刻鐘不放下,什麼時候就能教我用劍了。”
少年呆了呆。
三斤的劍隻能是細劍,三斤的劍提一刻鐘,那不是連小孩子都可以嗎?
他頓了頓,欲言又止的模樣。
年朝夕覺得他很有趣,便直接說:“我天生不足,走不了遠路也提不了劍,父親說等我治好了身體才能學劍。”
少年愣了愣,低頭道:“抱歉。”
年朝夕沒在意,笑眯眯道:“但是我就算走不了多遠也沒關係啊,我不能上去看你練劍,但你不是下來了嘛。”
少年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羞惱。
片刻之後他又硬邦邦道:“你既然想看我練劍,那我現在給你演示一套劍法,希望你開始學劍之後不要半途而廢,但是下次,你想看我練劍隻能自己爬上山,不要半途而廢,否則我不會下來找你的。”
年朝夕興致勃勃:“那等我身體好了就爬上山看你練劍。”
少年問:“你身體什麼時候會好?”
年朝夕滿不在意:“父親說很快的。”
少年眉頭鬆了鬆:“那下次,我便等你自己上山看我練劍。”
年朝夕想了想,說:“我覺得下次就算我爬不上去,你還是會接我的,你看,今天我們不認識,你都跑下來接我一個陌生人,下次我們認識了,你一定會心軟。”
少年斬釘截鐵:“不可能!”
年朝夕根本不信他的話:“你快練劍!”
少年頓了頓,滿臉不高興的擺了個起手式。
年朝夕立刻開始鼓掌。
少年臉色似乎紅了紅,開口斥道:“學劍要心懷敬畏,安靜一些!”
年朝夕立刻放下了手。
少年肅下了臉色,周身氣勢瞬間就變了。
他像是融入了天光之中,他的劍勢也融入了天光之中,他整個人就是一柄出鞘的利劍。
一招一式,如指臂使。
年朝夕呆愣地看完,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我叫……”
少年話沒說完,年朝夕突然醒了過來。
她猛然睜開眼,一時間記不清是自己夢裡的少年沒有說自己的名字,還是她已經忘記了記憶中那個少年的名字。
“兮兮?”熟悉的聲音叫她,給她遞上了一杯水。
年朝夕捧著水杯慢吞吞的喝著,突然想起了兩百年前。
那時她在杜衡書院見到雁危行,問他是否曾認得自己。
他說,一麵之緣。
十幾歲的一麵之緣。
雁道君,我想起來了。
年朝夕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雁危行似乎被這個問題嚇了一跳,皺眉想去摸她的脈搏,但看到年朝夕直直地看著他,頓了頓,有些憂慮的回答道:“我叫雁危行啊。”
年朝夕滿意地笑了。
夢裡的少年沒回答她的問題,夢外的人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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