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城樓(修)(一夜白頭)(2 / 2)

這房間裡沒有剪刀、匕首等物,鬱青青在人進來之前,隻來得及攥著一根銀簪藏在衣袖裡。

七八個人衝入她的房間,領頭人把一人推入到屋子裡,那人重重摔在地上,蒼白著臉蜷縮成一團,正是剛剛衝出去的浣溪。

領頭的人生得是尖嘴猴腮,看到了鬱青青的時候眼睛一亮。

這人叫做彭起,他會扶桑話,早早投靠了這群倭寇,因為替倭寇打探消息,每次戰爭裡他都得到了數不清的金銀珠寶,還享用了各式美人。

眼前的這位美人是他平生罕見,彭起心中欲念翻騰,想著她還有大用,壓住了心中躁動,退讓開身子,對著後進來的人畢恭畢敬說道:“大人,這個就是霍小將軍的相好了。”

兩個流寇已經扣住了鬱青青,還有一人往她的口中塞布,剩餘的四人退彎腰行禮,等為首之人闊步入內。

最後進入的人身材異常高大,和其他士卒不一樣,他還會說大祁話,看著鬱青青,操著生硬的大祁話道,“果然是好看的美人,希望等會霍將軍也可以……記、記得你們的感情。”

彭起笑著說道:“青青姑娘,咱們衝田大人好心帶著你去見老相好,你可彆抵抗,不然等會傷著你就不美了。”

“走。”衝田等到士卒壓了鬱青青出去的時候,又叫了停,特地當著鬱青青的麵抹了浣溪的脖子,看到了美人白了臉,滿意地笑了笑。

彭起諂媚地對著衝田說話,鬱青青猜想應該是誇獎對方的神武,把衝田說的是紅光滿麵。

過了一會兒彭起對著鬱青青說道:“咱們衝田大人是看這個小賤·人告密,替青青小姐您出氣,也提醒您戰場上刀劍無眼,等會您可彆亂動。您聽到了就眨眨眼。”

鬱青青緩緩眨眨眼。

彭起看著這京城第一美人,覺得她眼如春水,他幾乎溺在這春水之中。

等到出了她的廂房,鬱青青才發現惜花苑比她想得更為淒慘壯烈,在樓梯上,王大娘趴在欄杆上,她的腰後落了一刀,麵部的表情還凝著惶恐之色。

大廳裡橫七豎八砍了不少人,在血泊之中無助地顫抖著手,或者是發出細弱遊絲的哎呦聲,有流寇扯了女子衣衫,強行拉著人行事。

彭起看著鬱青青臉色越發蒼白,眼睛一轉和衝田說了一句話,過了一會兒手中拿著布袋對著鬱青青笑道,“青青小姐,彆看了。您不必看這樣的情形。”

眼前被布袋罩住,鬱青青什麼都看不到了,低頭可以看到自己的繡鞋,繡鞋上綴著一顆珍珠,剛剛下樓的時候珍珠染了王大娘的血。

鬱青青被放在了馬上,衝田口中呼哨一聲,鬱青青聽到了惜花苑裡腳步聲起,顯然是流寇們都出來了。

衝田說了一句扶桑話,鬱青青緊接著聽到了流寇們的笑聲。

剛開始她還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之後就聽了出來,他們在放火燒這座古老又巍峨的城池。

惜花苑的旁邊是聚園酒樓,這群倭寇們進入了酒樓,搶出來一壇壇的菜籽油,緊接著他們把不少油丟著街道,射出火箭,霎時間就形成了火牆。

燃燒的聲音越來越大,百姓們哭嚎奔走,鬱青青的身子隨著馬的行進起伏,偶爾會有水滴落在地麵上,因為馬匹行得快,水落在地麵上七零八落的,有時候還會黏在了馬匹的鬃毛上,被風蒸騰得沒有痕跡。

差不多等到小半個時辰後,頭上的布袋子被扯掉,鬱青青一瞬間視線有些模糊,剛剛在布袋裡,她的視野發暗又暈眩,而現在這裡太亮了。

衝田上前本想要給鬱青青整理一下頭發,結果發現弄了兩下更亂了,就直接讓人把她壓到了城樓上。

從上往下可以看到不遠處的塵土飛揚,顯然一路緊追不舍的大祁軍隊也到了京城。

大祁的軍隊本來是散漫的,坐在後方的將領吃得滿肚肥腸,而在前麵打仗的士卒是麵黃肌瘦。

但是現在大祁軍隊煥然一新。

也不知道霍世驍是怎麼調·教出來的軍隊,現在穿著的是統一的黑甲,列隊整齊,旌旗招展,上麵的龍紋都精神了起來。

大祁的軍隊精神煥發對倭寇而言絕不是好事。

衝田正是因為大祁軍隊步步緊逼,都沒有時間調養自己的軍隊,讓士卒越來越少,才想用上鬱青青,說不定這位霍小將軍的老相好可以暫緩他的攻勢。

衝田讓士卒退下,親自擒住了鬱青青,上下打量她的裝扮,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刀劈開鬱青青係在披風外的係帶,風猛地吹開了裹住身體的披風,露出了裡麵輕薄的中衣。

美人絕色,這般就更加動人了。

旁邊士卒目光火辣,彭起更是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這讓衝田更加滿意。

鬱青青悶不吭聲,隻是臉色更白,若是細看就會發現她眼白上悄悄爬上了根根血絲。

從城樓上,衝田看看已經進了的黑甲軍,伸手剝去了鬱青青的披風,同時把她的身子壓了出去。

鬱青青的頭發本來就隻是簡單梳攏,在路上奔波已經散開了大半,這會兒被壓出了城牆,發髻散落,青絲霎時間流瀉在城牆上。

衝田的動作粗魯,鬱青青的臉擦過了青石磚。

她感覺到了臉上發疼。

其實不光是臉上發疼,鬱青青渾身上下無處不疼。

疼痛鬱青青是可以忍受的,她不能忍受的是屈辱。

她厭惡這樣被人剝下披風。

這次的事情太像去年的萬壽節了,一樣的衣衫輕薄,一樣的被人用惡心的目光打量,把她當成是所有物,想要享用她的身體。

從城牆上往下看,隻看得到小小的人影,不過鬱青青猜測正中領先的那人就是霍世驍。

“霍將軍,這美人是不是很眼熟?我特地和人打聽出來,是惜花苑的頭牌,青青小姐!”

衝田說完了之後,把鬱青青的長發一抓,讓她埋在長發裡的那張臉露了出來。

霍世驍騎在馬上,他的目力很強,加上天氣放了晴,讓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衝田壓著一位白衣女人出現在牆頭。

聽清楚了衝田的話,還有明顯的中衣打扮,霍世驍的手指發緊,想到了去年萬壽節上的事情。

不知道是誰提議讓“京城第一美人”給聖上祝壽,而這美人自然是惜花苑裡的鬱青青,她一身輕薄羽衣舞姿動人,讓皇帝看得險些要把人給進獻入宮,幸好年輕的貴妃阻止了皇帝。

就算是沒有入宮,那天萬壽節上朝中大員還有家眷都在場,他們都看到了鬱青青輕薄衣衫的模樣。

霍世驍閉了閉眼,他本來想過要給鬱青青贖身,把她納為側室,他已經和父母說了這件事,因為爹和娘看過了這一次獻禮,這事就落了空。

母妃臉色鐵青,毫無平日裡的端莊和風度:“這樣一個青樓妓·子,我絕對不會允許她入王府。”

從來都是笑嘻嘻的父王,在母妃盛怒的情況下也沒辦法替他說話,等到母妃離開了,父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還是聽你母妃的話,其他女子也就算了,這個什麼青青,是肯定不行的。”

旁邊的軍師看著霍世驍閉上眼,以為他還不舍鬱青青,連忙說道“將軍,大事為重,不用管這個……這個女人。不過是一個女人。”

霍世驍長眉微皺,目光凝在軍師身上,冷笑道:“在你眼中,我是為了一個女人而失去理智?衝田想著拿一個妓……女人擾我心罷了,莫說是掛著鬱青青,就算是掛著世子妃,這城也照攻不誤。”

軍師眼睛一跳,倘若是掛著世子妃,那可是為難了,幸而是掛著青樓妓·子,“那咱們什麼時候攻城?”

霍世驍說道:“聽我指令。”

衝田大聲說道:“霍小將軍,您不如走得緊近一些,這樣才好看清楚這位小姐的模樣,可真是漂亮。我的下屬們可全部都在咽口水!美人真是美人啊!”

霍世驍聽得到他說的話,腦中浮現了許多畫麵,一會兒是鬱青青衝著他笑,一會兒是鬱青青眼中含淚轉身離開,到了最後浮現出老鴇兒殷勤模樣。

“世子爺,您看貴人們都瞧見了青青單薄的身子,她哪兒能入您的府上,給您做外室都臟!您啊,就把她當個玩意就好。若是喜歡,之後花些銀子來嘗嘗她的口脂,豈不是更美?”

霍世驍手背的青筋迸現,腰間寶劍出鞘,雙腿夾住了馬腹,驅逐馬匹上前。

“殺!”

在陽光下,他的目光比堅冰還要冷。

聽到了這一聲殺,衝田的表情冷了下來,他抓著鬱青青的頭發是如此用力,扯得美人的神色都變了。

衝田是準備用鬱青青暫緩霍世驍的行動,但是沒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鬱青青身上,正準備丟下她,看著她那雙明眸正在緩緩眨眼。

她是有話要說?

衝田想知道這位被拋棄的美人要說什麼,取下了她口中的布。

“看來你的相好把你都給忘了。”

“我的手有些疼。”鬱青青小聲說道,“大人,您能不能鬆一鬆,我跟著您走。”

巴掌大的小臉仰望著他,她的麵頰上有些血痕,但是這點傷痕無損她的美麗,反而給她增添了難得誘惑。她的聲音更像是柔柔的貓兒爪,一下又一下地撩撥他,撓在他的心尖兒。

要不是霍世驍要攻打過來了,衝田現在就得享用了這個美人,下意識地鬆開手,“你很……”

他還沒有說完,事情就有了變化。

常年習舞,鬱青青的身子柔軟得不可思議,抓住了這一瞬間的機會,不管被人扣住,用脫臼的代價掙脫衝田,她的手一翻,用完好的右手攥住發簪狠狠插·入到了衝田的脖頸。

事情發生的太快,衝田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巨大的疼痛讓他腳下踉蹌。

而鬱青青的眼睛亮了起來,她本就背靠著城牆,雙手抱住了衝田的腰身,腳踩在城牆上用力翻轉身體,她死死抱住了衝田,兩人一起墜下城樓。

風呼啦啦的吹,她的衣袖鼓了起來,鬱青青覺得自己輕盈得像是高高飛起的紙鳶,她覺得暢快極了,剛剛在知道衝田在京城裡到處放火的時候,她就想,要是有機會殺了衝田該有多好。

沒想到她真的等到了這樣的機會。

卑賤如她,居然也能發出螢火之光。

大祁軍師看到了城樓上的男女墜樓,單手握拳興奮道,“這衝田是最難啃的硬骨頭,他居然被一個女人拉著墜樓,這可真是……”

軍師看著城樓已經打了白旗,心中得意萬分,隻是他久久不得霍世驍的回應,側過頭去看才發現,自家將軍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平素最為愛惜自己馬匹的霍世驍,居然狠狠用鞭子抽馬,驅逐馬匹快速行進。

大概是將軍心情急切,需要趕緊驗證衝田真的死了吧。

軍師這樣想著。

……

十天以後,霍世驍把大祁境內的流寇一掃而空,他帶著倭寇人頭回到了金陵,皇帝大喜,喜過之後才發現,他得意的霍小將軍居然鬢發霜白。

老皇帝覺得霍世驍是為了大祁操勞而生白發,他死死握住了霍世驍的手,熱淚盈眶:“愛卿都是為了我大祁這般……讓禦醫好好給愛卿調養身子!”

這一仗後,百姓們也一掃過去的鬱氣,城中到處都是興興向榮的景色。

本來還有人感慨,這惜花苑的青樓女子也知道大義兩字,居然烈性帶著倭寇跳樓,後來因為有人提醒最好不要提這位,鬱青青與霍世驍有一段情,霍小將軍就要成親了,哪兒能這個檔口去給霍小將軍添堵?

於是惜花苑頭牌之死,像是一粒石子丟入到了湖中,隻是蕩起了一些漣漪,很快就又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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