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們一起去抄的鄭國公府,明明這些東西是他們一起搜出來的,就算真頂風而上也該是他都察院的事情,怎麼如今落在了他一個刑部尚書的頭上?!
那天馮蘄州在抄家的半道上就借口要去吳家溜了,張繼禮傻乎乎的抱著這些東西就準備直接送進宮裡來,可走到宮門口才猛然驚覺自己被馮蘄州拉進了坑裡,這些東西要真的由他送進宮裡簡直就是捅了馬蜂窩,討不了半點好不說還會被蜇的滿頭包。
他連忙就轉了頭把這些東西帶回了府衙,想要好好考慮一下怎麼才能把自己摘出來不去背鍋,可誰知道還沒等他想出個頭緒來,刑部和他府中就連續招了好幾次的賊,有一次還險些真的毀了這些東西。
張繼禮也是真怕了,這些東西要真的從他手裡丟了,他吃不了兜著走,所以才咬咬牙乾脆送進了宮裡。
此時頂著狂風暴雨,還得迎難而上。
他好冤!
張繼禮心中默默流淚,狠狠紮著小人,麵上卻一副恭敬有禮的樣子:“回陛下,這些東西都是臣和馮大人在查抄溫家的時候,從溫家密室之中搜出來的。”
他乾脆利落的拖了馮蘄州下水,然後才又繼續說道:“因為當時搜出來的東西太多,這些賬冊和往來名冊有許多都夾雜在其他雜物之中,臣二人怕有所遺漏,所以便沒有第一時間呈給陛下,而是帶回府衙整理,直至今日才將其中有用之物整理出來。”
永貞帝聞言看向馮蘄州。
馮蘄州低聲道:“臣與張大人一起翻看過這些賬冊名冊,發現其中所記之物牽連甚廣,且臣二人無權決斷,所以隻能呈交聖前,請陛下聖裁。”
永貞帝臉上神色難看,他看著桌上攤著的那本賬冊,上麵那用朱砂特地標注的柳字,眼底全是寒色。
好一個溫家!
好一個柳家!!
“啪”的一聲合上賬本,永貞帝臉上難掩怒色道:“對這些東西上所記之事,二位愛卿覺得是真是假?”
張繼禮深切的感受了帝王怒火,他默默後退半步,免得自己被怒氣掃到了風尾。
倒是馮蘄州,他好像完全沒感覺到永貞帝的怒氣似得,如平日一般說道:“溫家和吳家本就有前科,他們既然敢與吳家勾結,野心謀逆,就未必不會收買朝中其他人。臣看過那些賬冊和名單,上麵的確是有幾人這幾年升遷有異,但其中到底有沒有溫家手筆,還需要細查才行。”
“至於那些與溫家來往的人,倒不一定都是知曉溫家心思,鄭國公府過去家大業大,先前又得陛下另眼相看,朝中有一些人與之來往交好也不奇怪,但是若說是與溫家一起存了謀逆之心倒也不見得,那些人若真有這心思,之前吳家造反,溫家下獄之時,這些人恐怕早就已經全部逃離了京城,誰還敢留在京中等著陛下秋後算賬?”
馮蘄州的話說的直白,毫不掩飾的說起了溫家和吳家,甚至還提及他們造反的事情,那一句“秋後算賬”更是說得讓人心驚肉跳。
他們都是知道永貞帝脾性,更是知道溫家那些人不久前才死在發配途中。
如今馮蘄州這般說話,他就不怕惹怒了永貞帝嗎?!
禦書房中的幾人都是屏氣凝神,生怕自己被馮蘄州連累跟著遭殃。
張繼禮更是心中大叫,恨不得能衝上去捂住馮蘄州的嘴,一個勁的給馮蘄州使眼色。
大爺,求你彆說了…
會出人命的……
可他眼睛擠的都快抽筋了,馮蘄州卻依舊繼續說著:“這賬冊和名單所涉及之人,除卻六部三司,宮中十二監,外放各地官員,還有朝中勳貴,其中柳家、鄭家、文宣侯府,和泰清餘家牽扯最多。”
“臣和張大人初見這些東西之時,心中震驚難以言說,臣二人自然希望這些東西都是假的,是溫家偽造而來,否則……這前朝後宮,早就成了他人之地,而陛下身邊又還有多少人乾淨?”
“若不是這次科舉舞弊之事碰巧查到了溫家,逼得吳家狗急跳牆起兵造反,陛下便會被一直被瞞在鼓裡,若是等到他們籌備周全之時,怕是連帶著這大燕江山都會被他們竊了去……”
“放肆!!”
馮蘄州的話還沒說完,永貞帝就猛的一拍龍椅站了起來,原本握在手裡的東西直接就朝著下麵砸了過來:“馮蘄州,你好大的膽子,儘敢咒朕是亡國之君?”
下麵原本站著的人都是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張繼禮簡直服了馮蘄州,而李豐闌也是嘴角微抽。
見過膽兒大的,可沒見過大成這樣的。
當著麵詛咒君上亡國,失了江山,這馮蘄州活膩歪了嗎?!
鄔榮忍不住捏著掌心,後頸冷汗直流,正想著要不要上前替馮蘄州解圍之時,就見到馮蘄州跪著沉聲道:“陛下息怒,是臣失言。”
永貞帝胸前起伏,臉色鐵青:“朕看你不是失言,是失心,如此激怒片麵,朕怎敢將溫家之事交予你處理?”說完後他頓了頓,扭頭看向另外一邊:“鄔榮!”
鄔榮原還在擔心馮蘄州觸怒聖顏會被責罰,卻沒想到永貞帝會突然叫到他的名字。
他嚇了一跳,愣了一瞬便回過神來,連忙上前:“臣在。”
“溫家後續之事全數交由大理寺處理,命人詳查這些賬冊名冊上之人,若未與溫家謀逆者,補齊所貪銀兩,朕可輕恕,若與溫家有所勾結,參與造反之事者,無論是誰,一律嚴辦!”
鄔榮張了張嘴,沒想到這差事會突然落到自己頭上。
而李豐闌和張繼禮也沒有想到,永貞帝居然會把這事情交給大理寺去辦。
眼見著永貞帝朝著他冷眼看來,鄔榮連忙跪在地上說道:“臣遵旨,臣定會嚴查此事,定不讓陛下失望。”
一直到從禦書房裡退出來時,幾人都還有些弄不清楚情況。
馮蘄州當麵頂撞聖駕,被罰了兩個月俸祿,連帶著削了他半品官級,可是看著他神情淡然的領旨謝恩,李豐闌和張繼禮都是險些罵出聲來。
同樣都是臣子,這待遇未免也差太多了些。
今日之事若是換個人來,敢當著永貞帝的麵那般說話,就算不要了他的命怕也會直接一貶到底,可馮蘄州倒好,雖然降了半品官級,可他依舊是左都禦史,依舊還握著都轉運司!
從二品降到從二品,有什麼區彆!?
永貞帝當真是在罰他?
原本還等著看熱鬨的李豐闌氣哼哼的說了句“馮大人好本事”,就直接甩袖子走了,倒是張繼禮,滿眼幽怨的看著馮蘄州。
馮蘄州皺眉:“張大人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張繼禮看他:“馮大人就不該跟我解釋點什麼?”
馮蘄州微側著頭:“張大人在說什麼,馮某不懂。”
張繼禮咬牙:“你為何要借我之手去將那些東西呈交聖前,那分明該是你都察院的事情!”
馮蘄州詫異:“此事不是張大人自己應了的嗎?那日在鄭國公府,是大人說要將東西送入宮中,馮某行事向來講求你情我願,從不做強人之難的事情,若不是張大人自己應允,馮某又怎會將此事托付張大人?”
“我原還以為張大人忠義,早知你這般不願,就該與我明言,我自會將東西取回來自己送入宮中,又何至於勞煩張大人。”
張繼禮:“……”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張繼禮氣得臉都青了,強憋了好幾次,才沒有罵出聲來。
這臭不要臉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眼瞅著馮蘄州一臉無辜的樣子,張繼禮狠狠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鄔榮瞠目結舌的看著馮蘄州三言兩語就將張繼禮給氣得跳腳,差點笑出聲來。他連咳了好幾聲,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嘴裡的笑聲,走到馮蘄州身旁說道:“馮大人何必這般氣他?”
馮蘄州聞言捋了捋袖子:“總不能叫陛下覺得,刑部和都察院走的太近。”
說到底這次他們的確是利用了張繼禮,刑部在朝中本就一直獨立在外,張繼禮從未站隊皇子,算是六部之中獨一份的,若是讓永貞帝覺得,刑部和都察院之間有些什麼,屆時難免不會懷疑,這次的事情是有意為之。
張繼禮也必受牽連。
鄔榮聞言微怔,轉瞬就明白了馮蘄州的意思,他想起了之前在禦書房的事情,小心的看了眼周圍之後,這才壓低了聲因問道:“馮大人,你方才在禦書房中,為何要故意激怒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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