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勸阻的萩原千速停住了腳步,從她後麵趕上來的降穀零及時伸手將她拉到身後,“萩原姐還記得在新乾線上時,杏本先生和我們說的話嗎?”
【到了現場後,不要衝動,不要輕易靠近他們。今晚的儀式對他們而言很重要,如果失敗了你的弟弟,和你們的友人都將再次死亡。】
萩原千速閉上眼一時發熱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
在新乾線上時,她懷疑過降穀零和杏本是在對她進行惡作劇,甚至是非法組織的宣傳,直到穿著便服的伊達航向她出示證件她才將信將疑地交接了工作,和他們一起來到了山口縣。
她的弟弟,在崗位上英勇殉職後成為了神明的神器。這種話任誰第一反應都是騙子吧?
如今看到被關在光牆中的萩原研二她才真正相信了他們的話。
不是神跡的話,她的弟弟又怎麼可能再次出現在人世?
“……千速……姐姐……”看到她的覓本走近了“獄”的邊緣,手貼上了光屏,那雙平日裡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層陰雲。“我好難受,快點讓他們把‘獄’撤掉!”
萩原千速有些心疼他的狀態,“研二,杏本先生說你要自己……”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覓本打斷,“廢話!我自己怎麼可能做得到!”
那可是大哥、二哥和以防禦為主要發展方向的織本布下的“獄”,他要攻破是完全不可能的!
沒有了正常思考能力的覓本完全忘記了之前杏本和夏本的事,聽到要靠自己時第一反應不是麵對現在、麵對神主,而是如何攻破“獄”的封鎖。
妖魔的譏嘲在耳邊回蕩著,它們引誘著神器,一遍遍地煽風點火。
【她都不考慮你的感受。】
【明明都死過一次了,家人還是不珍惜你啊。】
【乾脆來我們這邊吧,這邊不用顧慮人類的法則,自由自在的很。】
萩原千速被覓本的異常嚇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她記憶中的弟弟即使是遇到了不順心的事也從來不會向家裡人發脾氣,是個一向體貼的好孩子。
最後還是杏本出言安慰她,“他現在無法正常的交談,在妖魔的引誘欺騙下才說出了這種話,這並不是他的本意。”
他曾經甚至對宇迦大人說出過,“為什麼沒有救自己,對於神明而言那不是很簡單的事嗎?”這種現在想起來隻覺得羞愧難當的話。
想到這,杏本看向了宇迦,神主正緊張憂慮地看著“獄”中的兩個神器。
覓本已經對家人有反應了,但是曾經暗戀過萩原千速的鬆本卻在她跑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縮成了一團。從脊背的抖動就能看出來他此刻極為不安,在傾儘全力控製自己不往那邊看。
宇迦出手將結界放下,做好了動用獸骨集的準備。
素戔嗚尊站在宇迦身後,像一道無人能夠撼動的鐵壁。兩人被喚醒的記憶承載著太多負麵的情緒,僅僅是泄露的這一刻,就有不少被兩個神明誘人的香味吸引的新生妖魔大著膽子,想要踏進這座本就因為拜殿形製不合規矩的簡陋而導致其防禦弱小的神社。
宇迦布下的結界是向內捕捉性質的,隻是將妖魔排除在而不是清掃。
察覺到外圍的騷動,素戔嗚尊一挑眉,冷哼一聲,磅礴的神力激蕩而出,隻一瞬就將附近的妖魔全部清掃乾淨。
這種程度的武力是常年據守天空的另外兩位貴子所不及的。
素戔嗚尊收回視線,低頭看向身高剛到他腰際的兒子,“給爸爸看看。”
宇迦自然知道素戔嗚尊的意思,他轉過身朝父親舉高手,讓衣袖滑下來堆到上臂處。
露出的手臂上乍一看膚色泛著奇怪的灰紫色,仔細看來才發現,原來是密集的,像戳刺出來的針孔一樣的細小斑點,對密恐患者非常不友好。
素戔嗚尊看到後不滿地嘖了一聲,“那個金發黑皮的人類,過來。”
被古銅色皮膚的人喊黑皮,降穀零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在場還有哪個人比你黑嗎?動作快點。”
降穀零欲言又止,但還是囑咐了萩原千速和伊達航一句“彆輕舉妄動。”才過去。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眼前這位高大的男性,他剛才專心注意著兩個友人的情況,走過來後才想起混在友人們的嘶吼中的那一句話的具體內容。
對方並不是沒有膚色自覺,而是因為他並不是人類,而是大名鼎鼎的三貴子之一——素戔嗚尊。
雖然他完全沒想到,這位在日本神話中頗為活躍的強大男神原來喜歡粉色花襯衫和白色沙灘褲的搭配。他從哪回來的?夏威夷嗎?現在1月,在氣溫最高隻有10度的山口縣這位大神真的不會冷嗎?
“你把我兒子抱起來,抱好了,有半點磕碰你就不用想回到人類社會了。”
降穀零低頭和宇迦無奈的目光對上,剛才他注意力全在友人那,離這邊隔了一個“獄”所以沒有看清,這會才發現宇迦的手上布滿了灰紫色的小點。
他驚訝地蹲下身托起宇迦的手,“您怎麼了?中午還沒有這些的。”
灰紫色斑點布及的皮膚摸上去帶著灼熱的溫度,光是體表都能讓人感到燙手,更不用想內裡的溫度該有多高。
“這是神器帶來的,叫做‘恙’。隻要禊結束了,就會消失了。”
因為刺痛的次數和範圍逐漸增加,宇迦的手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被降穀零試探地按了按他的指節也沒有給出反應。
手的知覺在慢慢變弱,“恙”的範圍也從單一的手臂開始往其他部位擴散,如果繼續下去說不定“恙”就會在不知不覺間吞噬掉神明。
宇迦朝降穀零伸出手,“在神明身上有‘恙’的時候神器和其他神明都不能碰,否則會傳染的。但是人類不會,降穀零,帶我到‘獄’那邊去。”
素戔嗚尊倒是不介意“恙”的傳染,他的體魄遠超諸神,宇迦身上這種程度的“恙”對他來說不過是灑灑水而已。他不親自抱著宇迦,一是因為兒子不願意傳染給他,二是因為這個神社沒有手水舍他待會還要去山裡找泉水以免回去傳染給妻子。
他是沒有神器的,或者說曾經有過,那是從父親伊耶那岐那裡繼承而來的神器——十拳劍,和現在的神器形式不一樣,那時的神器原本就是器物。自從斬殺八岐大蛇時被天叢雲劍磕出了豁口,從那之後他就再沒用過那柄神器,之後兜兜轉轉十拳劍又流傳回了天津神手裡。
對於素戔嗚尊來說他不需要任何神器的輔助,包括他的妻子也是沒有神器的。對於有夫妻關係的神明來說,神器的存在會比較微妙,很少有當做孩子收養的,大多是工具人,發工資的那種。
順帶一提,因為被禁止祭拜,素戔嗚尊和他妻子的生活經費都是孩子們給的,給父親的都要出,給母親的就各給各的。宇迦和大年神都是知名的大神,才養得起動不動就有新點子的父親,和喜歡各種名牌的母親。
降穀零抱起宇迦後按他的話來到了“獄”前,被關在裡麵的兩個神器此時的狀態還算可以,覓本在萩原千速和伊達航的勸說下慢慢平靜下來,暫時自閉的鬆本反而表現得比覓本要好些,直到降穀零靠近。
視線之中出現一雙黑色的鞋,鬆本抬頭看了一眼,降穀零那張和6年前基本沒變的臉撞進視野中,鬆本一下子就像被打了興奮劑一樣立即站起身來,兩手握拳捶在了光牆上。
“降穀零!就是你這家夥帶著神明來找我的是吧!”
在他第一聲出來時降穀零就察覺到音量不對,他空著的手用來捂住宇迦的耳朵了,自己收聽了全聲:“……”
【就是他帶著神明來阻斷你的輪回可能啊?】
【這也算好兄弟?他完全是在害你啊。】
【真可憐,你不可能再轉世了,來吧,來我們這邊。】
妖魔的譏諷一聲聲響起,但是這次不一樣了,它們完全是在做無用功。
鬆本摸了摸手臂上的硬毛,嫌棄地嘖了一聲,“宇迦大人,我這個毛還能去掉嗎?”
被出乎預料的情況弄得有些茫然,宇迦點了點頭,“等你將遺憾解決,能夠完全接受現實就可以。”
“那就好……您的手怎麼回事?!”鬆本震驚地貼上了光牆,似乎是想要更近一點看到神主的情況。
宇迦伸出手靠近光牆,還轉動了兩下給他看清手心手背上的灰紫色斑點,“是你和覓本帶來的‘恙’。”
鬆本正色道:“……不,肯定是Hagi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