蛞蝓逐漸爬了上來。
一股鮮豔的血紅色從那柔軟身體的末端湧現,如電流般在皮下流淌, 最終聚集到了蛞蝓的兩隻觸角。那兩隻觸角最前端的小圓球逐漸充血鼓脹, 最終變成了和車厘子差不多大的圓球。
紅到發紫,紫到發黑。
蛞蝓搖頭晃腦地沿著男人的手臂爬行, 在爬到他的肘彎處時忽然停住了,它伸長了身體,緩慢地搖擺著兩隻通紅的觸角。
一瞬間,男人感覺自己正被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打量著。
那兩顆本來就已經足夠飽滿的血球忽然繼續膨脹了起來,如同不斷充水的氣球,越來越大, 越來越大,晶瑩的外皮都被撐得變薄......
砰!
一道類似氣球爆炸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 就聽到了男人撕心裂肺的慘叫。
容音正跟著銀毛狼到處走, 聽到慘叫後立刻朝聲源方向望過去。隻見一個光頭男人正捂著臉在地上瘋狂地打著滾, 叫聲異常慘烈,近乎於被嚴刑拷打的嘶吼。
幾股肉糜般的粉紅色液體在他的頭皮下流動著,讓他的頭皮鼓出了幾道細長的鼓包, 那些粉紅色鼓包沿著他的皮膚蜿蜒而下, 朝他的臉侵襲而去。
就在這時, 男人爆發了一慘叫,拿下了捂著臉的手,轉而摳進了地上的石磚縫隙,一邊聲嘶力竭地慘叫著, 一邊艱難地爬行。
“救救我......誰能救救我......”
他爬的方向正是容音所在的位置,她看清了那張扭曲恐怖的臉。
男人的臉上布滿了交錯縱橫的粉紅色細長凸起,像是布滿肉筋的怪物,更恐怖的是,那些粉紅色凸起還在緩慢的移動著。
他的臉就像是春天裡的土地,被無數辛勤的蚯蚓不斷翻攪,內裡充滿了蚯蚓爬動留下來的甬道,變得濕鬆軟爛。
血液從他臉皮下的肉裡滲出來,逐漸充滿了他臉皮下的空隙。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就連他的同伴見了他都忍不住後退,其他的人更是站得遠遠的,那個男人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沒有爬出半米,他就停下了。
那些粉紅色的凸起已經到了他的手指尖。
容音看向男人的後背,在他背上的衣服上,發現了一隻蛞蝓。
一隻已經死掉的、灰黑色的、巨大的蛞蝓。
與此同時,房間裡的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怪異的聲音。
看到男人後,所有人都陷入了安靜如雞的沉默,所以任何細微的聲音在此刻都無比清晰。起先是樹的枝葉相互摩擦的輕響,像是有什麼人輕輕撥動了葉子,隨即便是一種難以描述的聲音。
像是將帶血的牛排放到案板上,再捏著邊角拿起來;像是拿濕抹布在窗玻璃上緩慢的移動;像是嘴裡嚼著五仁月餅的餡,唾液混合食物在口腔裡翻攪。
一股濕乎乎、黏膩膩的惡心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張傲玉仰起頭,眼睛微微睜大:“我們頭頂上有好多蛞蝓!”
不光是石頭做的天花板,石柱上,車厘子樹上,花花草草間都逐漸爬出了各種顏色的巨大蛞蝓。那些蛞蝓似乎能看到他們,紛紛昂起頭,對著他們搖晃著兩隻觸角。
砰!
身後傳來了蛞蝓觸角爆裂的聲音,這次是女人的慘叫聲!
容音回眸看了眼男人的屍體,立刻對不遠處的銀毛狼抬手。
銀毛狼正站在花叢裡,對地上緩慢爬行的蛞蝓很感興趣。它低頭隔空嗅了嗅蛞蝓的味道,抬起狼爪,準備對它做點什麼。
餘光看到容音在對它招手,它便立刻跑回了她身邊。
容音對吳克和遠處的兩人道:“快遮住身上的裸露部位,不要被這些蛞蝓碰到皮膚。”
話音未落,她就被吳克抓著袖子帶到了房間的角落裡。
這個角落的石塊堆疊得比較嚴密,石縫裡沒什麼灰塵和泥土,彆說是植物,就連苔蘚都很少。容音看著周圍,剛想說些什麼,一件寬大的皮外套就兜頭罩了下來。
吳克將外套扔給她:“把你的頭和臉都罩住。”
吳克穿著兩件套,裡麵是比較厚的長袖衣服,暫時不會被什麼液體影響。
容音理了理外套,吳克的外套對她來說有些大,她用外套裹住自己,將領口的位置挪到眼睛附近,從裡麵拉上了拉鎖。她裹得嚴嚴實實,僅露出的一雙黑眼睛看著吳克。
目光落到吳克的光頭上,容音動了動,從衣擺下伸出了指尖。
“這個給你。”
吳克拿著刀將朝他們爬過來的蛞蝓撥走,頭也不回地接過。
看到手裡的東西,他微微一愣。
那是一條絲巾,容音係在脖子上的,作為襯衫的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