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
陸廷予覺得丟人現眼,他急於擺脫這種感受,縱使陸宴再不如人,他也不願意承認他親爸是個死氣白賴的人。
他局促不安地扒著小手指,“可這小劇組也沒有適合你的角色,爸爸若是一意孤行留在這荒郊野外,不一定能夠適應這裡的生活條件呢。”
陸宴踢著路旁的碎石,一口否認道,“我對物質條件本來也沒有這麼高的追求。”
陸廷予覺得自己還算是一個充滿人性溫度和關懷的小孩,他並沒有親口將沒有人歡迎他爸爸的話說出來,而他也以為陸宴多少能夠感知到這一切。
至少自己站立的位置以及臉上的表情,以及朝他故意眨的這些眼,已經非常明晰地傳達了這意思。
可他爸爸就是熟視無睹,他臉上的表情又是那樣滿不在乎。
“好久不見。”
陸宴象征性地伸出了手。
他沒預想過羅司宥這個大學生真不慌不忙的迎麵走來,既沒有因為他與自己兒子過分的親密而有所退縮,反而是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
“是啊,我與陸總有段時間沒見了。”
陸宴暗中發覺少年握手時的力量是充沛的。
講話的語氣裡少年意氣風發,渾身上下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怯弱與學生不諳世事的無力感。
羅司宥的語氣友好,麵對他的到來不卑不亢——
好像對他的宣誓主權與眼神示意,羅司宥完全不為所動。難不成眼前的大學生真想趁自己不在的時候轉而代之?而現在眼下的種種表現該不會也表明了羅司宥穩定住了虞舒月的心吧?
不然,這小子這麼也不可能這麼猖狂。
陸宴一把奪過站在羅司宥身邊的陸廷予,小孩頓時變得暴躁起來,恨不得當場推開他。
“爸爸,你弄疼我了。”
從肩胛骨後這麼有力的一抓,陸廷予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小雞崽崽落入了無情的獵人手中。
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憑借自身的魅力加持在這個劇組紮穩了腳跟,他可不能讓無關緊要的人打破了這一切。
“爸爸,你能不能講一點道理啊?你這種貿然影響我媽媽工作,是很不道德的,你要是車壞了就去找汽車維修的人過來,”陸廷予搶先一步站在大哥哥的身前,“彆打擾我和媽媽的清淨。”
原先陸宴總算是還能維持些父子間的情分。畢竟,沒有人會拒絕體麵地解決事端。
可眼下,陸廷予這就過分了。
他沒有為來的事情而道歉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在彆的男人麵前排斥自己這個做父親的?
他不知道他今天以來受到了什麼刺激,又是誰給了他說這些話的底氣?
而不遠處的羅司宥笑而不語。
陸宴也認為這就是取得勝利後默默看笑話的姿態,為此他十分憤怒,“你去找你媽媽,這場戲過了以後,我要和好好談一談。”
“我……”
陸廷予畏懼權威,可在父親的權威之下他越是想要掙脫反抗,他一整個不理不睬,乾脆直接叛逆地捂住了耳朵。
而他又將求助的目光投以羅司宥。
在他看來,今天額外訓練和照顧自己的《豪門女配與婆婆聯手了》,牢記網址:m.1.大哥哥總是有辦法解決這一切的。
正是這特彆信任而有所期待的眼光,徹底摧垮了陸宴額度自信。
誰又會知道,羅司宥竟然會半蹲下,揉一揉陸廷予的發梢,發言道,“去找你媽媽過來吧,不然,我們可就要在這荒郊野外陪你爸爸折騰一整晚了。”
而陸廷予麵對權勢不為所動,可麵對一個陌生男子卻言聽計從。
甚至不需要任何多餘壓迫的話,陸廷予立即轉身配合地離開。
而原地就隻剩下陸宴和羅司宥。
“看不出來,羅先生還有這照顧和哄騙小孩的能力,”陸宴鬆了鬆領帶口,奚笑道,“看了剛才的這一幕,要不是了解過羅先生是黎大的學生,我還要以為是某個無名幼兒園的男老師了。”
羅司宥卻沒有理睬他的挑釁,神色淡定道,“其實和小孩子相處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把他們當作真正意義上的人來看待。”
他似是“勸誡”道,“所以,學會尊重是一種能讓交流溝通更方便,傳達效率更高的方式。”
“陸總見笑了,您作為領導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些。”
陸宴薄怒,“你的意思是你二十二歲的男大學生比我在教育孩子還有經驗嗎?”
“陸總,不敢當。”
羅司宥風輕雲淡地走過陸宴身側,“我不過是告訴你一句,並沒有彆的用意。”
“那為什麼眼高於頂的羅家少爺要來在鬼地方去演一個配角?”
“我樂意,”羅白白回過頭,他不介意在這件事上打直球,“也或者,經由舒月姐提出的建議,我無法拒絕,畢竟誰也不想錯過和大美女相處的機會,你說是嗎,陸總?”
說來極其諷刺。
陸宴怎麼又會聽不懂呢,他何嘗不是因為想要見到虞舒月而到來,這個要見麵的念頭強撐著他,而其餘人,其餘事也就變得不重要要了。
羅司宥話雖犀利,但一針見血。
他確實也為了和虞舒月相處而來,不過陸宴到了這個年紀,自然有足夠的底氣和能力說,“是又怎樣?”
羅司宥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隻覺得陸總過分自信了。”
在羅司宥看來,陸宴曾經有過無數次可以表現自我的機會,但絕對不應該是在眼下,既然是過去之人,便應該帶著過去之事徹底離開。
那或許他對陸宴心中還多留存一份敬意。
可他也知道陸宴是個實用主義者,要是他今天把話撂在這裡了,估計陸宴也會說要他的敬意有何用。
沿邊的路燈在十點徹底滅了。
羅司宥再回頭,陸宴已經踩過煙頭,繼而往拍攝場地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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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舒月這一場戲中段了兩次,第一次是因為導演說畫麵誤入了彆人,第二次則是由於虞舒月覺得自己的情緒把控依舊不是很到位。
她必須再來一條。
而在此忙碌之際,她當然不會注意到自家小孩的到訪,更無從關心他帶來的口哨。
她唯有在最佳狀態下重新錄製這個鏡頭下的每一句台詞。
這一幕,已經是女主收拾好包裹準備悄悄離開了。她下定決心要徹底離開這個家,她要去城裡打工,哪怕遇不見她曾經的心上人,也總比困厄在這一方土地要來得好。
可不幸再度降臨在她身上。
生產大隊的人過來通知她,她的丈夫喝了農藥準備自行了斷,已經被送往村醫務室搶救。
而村醫務室的條件根本就沒有辦法洗胃。
她還得拖著她那丈夫到鎮上去。
許是這個女主的經曆太過殘忍,這是一般女性所無法承受的。虞舒月對於這種苦難是無法有清晰的認識的。
況且,這是一個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時代。
但虞舒月又不允許這樣不專業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告訴自己要學會區分角色,她可以不斷地醞釀,以達到完成的最佳呈現效果。
何應拂覺著差不多了,她隻怕虞舒月入戲太深而容易傷情,至少這一幕在畫麵上已經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了。
虞舒月不願意就此收工,她認為,女主人公遭受命運的不公時眼神裡應該包含著的憤恨與無奈還是不夠強烈。也許是費哥的個人形象實在是太儒雅了,她無法設想他會做那麼缺德的事。
何應拂又道,“你要不乾脆休息一會?”
虞舒月應聲了,“好。”
又四處轉身給其他大晚上配合她的出演的當地演員們鞠上一躬。這是她一人的感情不到位,卻連累著剩下幾位演員一起熬夜了。
突然,虞舒月在四處鞠躬的同時看見了門欄外的陸廷予。
“你還不去睡嗎?”虞舒月問詢道,“難道羅司宥沒有帶你去洗澡?”
陸廷予搖搖頭,沉默了半晌,這才說出口,“我爸來了。”
看著小孩這惺忪的睡眼,虞舒月笑道,“他來就來,也沒有什麼好怕的,聽我的話,你先去跟著大哥哥洗漱啊。”
而不遠處,虞舒月看見了迎麵走來的羅司宥和陸宴。
兩人在早已熄滅了燈火的田野小道中穿梭。
各自手持一盞冷色的手電筒,低領的毛衣露出男性的喉結來,再配上這個季節的風衣,頗有一股幾年前韓劇的味道。
然而,虞舒月在這一片黑燈瞎火裡當然沒有心思去欣賞男色。
但是陸宴的到來又給她提供了一點新思路。
她將陸廷予放心大膽地托付給了羅司宥,而自己則選擇和陸宴先好好交流。
虞舒月主動給了瓶水,笑道,“為陸廷予擔心了?”
虞舒月細聲細語道,“是我拍攝繁忙,差點忘了和你提前商討這件事,陸宴,你不會對我帶著陸廷予出鏡有什麼意見吧?”
“你覺得呢。”
“我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既然認定了廷予是這個角色契合度最高的人,那我選擇麻煩自己的兒子一下應該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我想全世界的人會說虞舒月利用自己的兒子博眼球,”虞舒月站在穿堂風中輕聲道,“而我的前夫也不會,你不是嗎?”
這就弄得陸宴覺著自己怎麼回答都不對,他想要維持住前夫偉岸正直的個人形象,那勢必就隻能在這件事上吃癟了。
而他若是說他會,那倒又顯得像一個網絡上故意招黑的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