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第168章(三合一)(1 / 2)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人喊他這個稱呼了。

但身為人的記憶是沈秋刻在基因裡的。

聽見聲音的那一秒,沈秋條件反射抬頭,正對上林良帶著些猶豫,詫異,茫然諸多情緒交雜的視線中。

完蛋!

那一瞬間,沈秋隻覺得背脊發涼,身上的毛發直豎,像是炸了毛的貓。

薩摩耶圓圓的瞳孔微微緊縮了一陣,但很快,他反應過來,儘可能的掩去眼中的震驚,僵硬的身子緩緩恢複正常。

薩摩耶歪頭,開始舔毛。

看上去,仿佛抬頭就是為了舔毛一樣。

林良發現了什麼?

沈秋絞儘腦汁將他做過的所有事都回憶了一遍,但毫無頭緒,壓根想不到自己是在哪一步露了馬腳。

他自認為偽裝的毫無破綻,但在林良眼裡卻是漏洞連連。

他看清了薩摩耶眼中的震驚,以及他下意識的反應。

現在的狗子從表麵看上去一派鎮定。

但林良看見了他緊緊扣在地上的爪子,看見了緊繃的耳朵,種種反應都在表明,這是狗子在緊張。

如果沒聽懂那個稱呼,這個狗子為什麼要緊張。

一個稱呼而已。

林良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即便做了幾十年警察,他也沒能在短時間內消化這巨浪帶來的信息。

一人一狗儘數沉默,沒人注意到走廊裡正看著他們陷入沉思的傅言生。

早晨的寵物醫院沒有人光顧,整個會客室寂靜的隻能聽見各自的呼吸聲。

“叮鈴。”

門上的鈴鐺響起,有人推門而入。

是來上班的護士小姐姐。

正好沈顧打完電話從裡麵出來,靠近傅言生說,“我加了張院長的微信,你要不要跟他聊聊?”

傅言生豎起手指摁在沈顧的嘴唇上:“噓。”

他視線緊盯著僵持中的一人一狗。

大概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沈秋覺得自己或許逃過去的時候。

就聽林良忽然又道,“沈秋。”

字正腔圓,原本帶著猶豫懷疑的聲音也變得異常肯定。

沈秋一整個……

哦豁,玩脫咯。

薩摩耶好不容易放鬆的身體再度緊繃,他身體蜷縮著,下巴搭在肚子上,欲哭無淚的看著在那邊互相貼貼,絲毫不知道自家大哥正在遭受酷刑的二傻。

我的好弟弟!你們倒是救救我啊!喊大哥的時候那麼勤快,大哥需要你們的時候怎麼一點不見動靜!

二傻很顯然沒接收到大哥的腦電波,你舔我,我舔你,玩鬨的起勁。

沈秋:……

累了,毀滅吧。

他不敢回頭,林良反而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猜測,覺得荒唐的同時又帶上了驚喜和興奮。

傅言生盯著驀然笑起來的林良頓了頓,拽著沈顧進到旁邊的診療室。

“估計有誤,這位林先生的情況可能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他說著,拿過沈顧的手機打開張桓的對話框,敲下一行字:“張院長你好,我是寵物醫院的傅言生,是這樣的……”

他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又簡單說了下林良剛剛才的情況。

“老幺,沈秋這兩個或許是針對林先生如今這種心理情況的突破點,如果有可能的話,張院長可以嘗試將這兩個人帶到林先生身邊,或許可以緩解他的病情。”

說完,掀開診療室的百葉窗看了看,林良蹲在球球的麵前,笑容將臉上的皺褶都撐開了。

他皺眉,覺得情況好像更糟了。

“張院長,我冒昧問一下,老幺或者沈秋是不是已經去世了?林先生現在似乎將……球球當成了其中一位。”

傅言生發完就等著對麵回複,但對麵的張院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忙,等了大概十分鐘,對麵才回了一連串的“!!!”

片刻後,對方打過來一個電話,詳細問了林良今天的行為。

傅言生說完,那邊匆忙說了謝謝然後掛斷電話。

診療室內,傅言生和沈顧麵麵相覷,一陣無言。

“所以……現在怎麼說?”

沈顧指指手機,又指指外麵。

傅言生捏著眉心,顯得有些惆悵。

“先當什麼都不知道吧,等張院長回信再看,本來我插手這事也是為了球球,如果他們不願意,我們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兩人說著話離開診療室。

會客室內,護士小姐姐送了杯水上來,又蹲在旁邊逗薩摩耶,沈秋才終於從那窒息的環境中抽身,努力做出一副狗樣和小姐姐玩鬨。

期間他斜眼看了林良一眼,對方用那種意味深長有恍然的眼神看著他,讓狗子渾身發寒。

“林先生,請問您這邊是想要給球球做個什麼檢查?”

沈顧上前,打斷了林良讓狗心慌的視線。

薩摩耶暗自鬆口氣,那張毛茸茸的臉上寫滿了惆悵。

他聽林良在後麵說道,“做個全麵體檢吧,儘量把每一點照顧到,我希望他能活的足夠長壽。”

明明再正常不過的話了,可沈秋總覺得對方話裡有話。

沈秋:QAQ,哥,放過我吧,我隻是一隻修勾罷了。

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先不說他從頭到尾沒露過馬腳,就算哪裡露了餡,林良到底是怎麼猜到他身上的?

他一個警察就不覺得人死後變成狗子這種事很離譜嘛?!

他的唯物主義呢!

沈秋死活想不通,絞儘腦汁想了許久,直到體檢都做完了。

他被護士小姐姐送回林良身邊。

看著林良鬢邊的白發,臉上的紋路,眉宇間的風霜。

本來一直抱著絕對不脫馬念頭的沈秋忽然就開始猶豫了。

如果他們一直沒往那方麵想,沈秋也不會主動跑到他們麵前喊:我是沈秋,快來認我啊。

可現在是林良自己猜出來的,還要繼續死犟著不承認嗎。

沈秋心裡的天秤開始搖擺不定。

他思緒還在神遊,林良已經讓人把哈哈和拉拉也牽去做檢查,會客室隻有一人一狗。

本以為林良會逼問他。

但他居然什麼都沒說,而是掏出手機看起來。

而且看得還挺專注。

沈秋有些好奇,以前的林良可從來不是一個沉迷手機的人。

心裡好奇的像是有根羽毛在撓,薩摩耶挪著屁股,往旁邊移。

找到一個合適的方位,他斜著眼睛去瞟,終於看見了手機屏幕。

林良手指不停,先在一個綠油油的頁麵搜索框打五筆。

沈秋逐字看過去。

變成…動物…也要為人民……服務?

他眼皮一跳,看著林良按下搜索,一個頁麵跳轉出來。林良點進去,劃開文案。

也不知道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手機字體本來就那麼大。

慘白的屏幕上,黑色的字眼無比醒目,沈秋十分清晰的看清了上麵的字。

大意就是,一個人民名警察在死了也要為社會做貢獻的事。

看清楚內容的那一秒,沈秋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隨後他看著林良從善如流的給該文打賞留言。

沈秋覺得自己不應該多想,但林良那放慢的,刻意的不能再刻意的動作就是為了讓他看清留言寫的是:感謝作者寫下本書,我堅信我的戰友們也變成動物正陪在我身邊。

“嗖。”

膝蓋又中了一箭。

沈秋腿一軟,差點四爪趴地,那綠油油的界麵就如同他此時的臉。

慘綠,慘綠。

做完這一切後的林良收回手機,回頭看向沈秋,“球球在看什麼?”

他笑的很是和善,是沈秋這兩天從沒有見過的笑容。

但他越是和善,沈秋越害怕,總覺得自己身上的馬甲已經逐漸變得透明。

沈秋:……裹緊身上的小馬甲,QAQ。

薩摩耶不敢吭聲,將自己蜷縮成一個小蝦米。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良接下來再沒做什麼讓他心慌的事。

沈秋不信他會這麼輕拿輕放。心情逐漸沉重,他覺得,他應該好好想想,這個馬甲到底脫不脫了。

雖然現在的情況是脫不脫都一樣……

他們在醫院呆了一個上午,所有體檢報告都出來後,確定三隻狗子身體都十分健康,沈顧叮囑了一些簡單的注意事項。

“之後隔一段時間來體檢一次就行。”

林良鄭重其事的將體檢報告收好,緊接著問,“沈醫生,薩摩耶這種狗如果養的好,最長能有多久的壽命?”

沈顧有些意外,但反應很快就解釋,“通常來說,薩摩耶的最長壽命普遍在12-15歲之間。但狗狗的壽命長短通常和飼養方式,飼養環境息息相關。”

“曆史記錄上,最長壽的薩摩耶在34歲,如果您喂養的好,能活到二十歲也不一定呢。”

林良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許的失落,但很快又提起精神。

“15年也很好了,還有十幾年可活呢。”

他站起來跟沈顧道謝,拒絕了沈顧送他們回去的提議,單手牽著三隻狗一瘸一拐的離開。

看著他推門離去,沈顧眉心擰著。

“在看什麼。”

“你發現了嗎?林先生來和離開的時候情緒各不相同。”

剛到醫院時,林良眉眼中都帶著沉沉的鬱氣,讓人一眼看上去就沒有交流的**。

但走的時候,他眉宇間的鬱氣散了許多,且眼裡多了一抹名為希望的光。

短時間內,是什麼讓一個人的心境情緒都發生這麼大變化的?

沈顧想不明白。

搖搖頭又問傅言生,“張院長那邊說什麼了嗎?”

傅言生擺手。

——

林良沒有帶他們回養老院,拿著手機搜索了一番後,又帶著他們攔下一輛三蹦子。

“麻煩師傅,去烈士陵園。”

聽到目標地點的沈秋心中一跳,有些猜不透林良的用意了。

這裡的烈士陵園有門衛看管,但市民都可以自發前來掃墓祭奠。

林良牽著三隻狗進門被攔了下,但對方看見林良空蕩蕩的胳膊後,又立馬放行,末了衝他敬了個禮。

林良將狗繩交給沈秋,也回敬了個。

進入陵園,一路上無話的林良忽然就笑起來。

“得知她犧牲的消息時,我覺得天都塌了。”

“這些年你們一個一個離開,不是犧牲,就是調崗,還堅持在崗位的也就那麼幾個。”

“但他們每一個離開的時候幾乎都是遍體鱗傷,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我從病床上爬起來去給她送行。”

“很巧,她剛好和你埋在同一個陵園,沒有照片沒有姓名,隻有簡短的一行生日年份死亡年份。”

“生時無名,死時亦無名。”

“我曾經在想我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我們在前線幾乎奉獻生命,可又有多少人知道我們的功績呢?”

“那個時候我恨所有人,覺得天下所有人都對不起我,怨恨老天爺為什麼讓我的弟弟,愛人,戰友都先一步離我而去。”

“上麵察覺到我的異樣對我進行了心理治療,告訴我心裡得了很嚴重的病。”

林良走到一層台階上,看著下麵密密麻麻的墓碑,仿佛又回到了妻子去世的葬禮上。

那裡躺著他的親人,愛人,友人,他們都是為了信仰奉獻一生的人,可卻永遠不會有現在這樣,受千萬人祭奠。

“我那個時候覺得所有人都在放屁,覺得自己當初就不該乾這一行,如果不是桓哥及時趕來,說不定你現在也見不到我。”

沈秋心裡一揪一揪的疼。

他想到已經去世的師父……老戰友,呼吸微微急促。

林良牽著他們繼續往前走,口中話不停。

“我在那邊接受了長達半個月的心理治療,經過疏導,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終於從我腦子裡消除。”

“心理醫生說我可以離開那兒去過正常生活了,然後我就跟著桓哥跨越大半個國家來到這兒。”

“起初我想,隻要安安靜靜在這兒呆到老死去陪你們就好了,所以我抗拒一切安排。”

“你帶我出來的時候我看著這人世間的煙火不是沒有觸動,安樂祥和的人民讓我知道我和那麼多戰友的選擇沒錯,我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如果重來一次我依舊會選擇當一個緝毒警。”

“但是……我依舊不願意融入這萬家燈火,我仿佛是個局外人,始終遊離在人間之外。”

他說到這兒,低頭看過來。

將薩摩耶臉上的悲傷看個正著。

“不用難過,從今天開始我會努力融入進人間煙火,因為我剛剛發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可能。”

“或許,我的愛人家人友人們都還存在於世,隻是以另一種方式陪在我身邊,對嗎老幺。”

老幺:“……”

認還是不認。

沈秋還在琢磨,但心中的天秤已經逐漸開始往一邊傾斜。

就在他即將做出決定的時候,林良卻又忽然帶著他往前走,然後停在了一個墓碑前。

“不用你現在回答,給你時間做心理建設。”

說完對著墓碑又道,“抱歉小兄弟,這麼久才來看你。”

沈秋好奇的看向墓碑,卻發現墓碑上的人自己根本不認識,再看下麵的墓誌銘。

是一位在搶險救援中犧牲的小戰士,去世那年也才20歲。

估計是林良從彆處認識的吧他想。

但這個想法才落下,就聽林良道,“這個人,我說名字你肯定不知道,但如果說這是你當初在那個村子救下的,你是不是就能想起來了?”

沈秋愣住。

他知道林良這話是在跟他說。

不由得陷入回憶。

那個村子,他記憶裡就隻有一個。

當初剛入警隊時,得到線索一個村子裡有人威脅村民販|毒。

他第一次出警,在村裡當放風的,哪知運氣不好,剛好遇到看守村民的毒|販,兩邊對上,他為了保護村裡的孩子被打了一木倉,被送去搶救。

之後的情況他就不知道了,因為這一次的魯莽行事,傷好就被師父教訓了好一頓,增加好幾倍的訓練,再得知村裡人都得救後也就沒管了。

回憶到這兒沈秋的視線重回墓碑。

林良還在說。

“你犧牲的第二年,這個小兄弟找到了我們隊,說自己當年被你救下後就勵誌要報考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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