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舒蕙極其不安,尤其一想到她在安城做的事兒有可能已經敗露,心中的不安不自主地轉化為驚慌和害怕。
不是她自己嚇自己,是剛剛那一句句質問,明擺著在告訴她……多年來疼愛她的養母和小哥,以及……以及此時坐在沙發上,
一直沒開口的養父,他們……他們十之八九知道了些什麼,否則,如何會懷疑她,像審犯人似的質問她?
“直說是吧?那好,不用媽來開這個口,我來告訴你,你想要的直說都是什麼!”
不等宋雲嵐做聲,舒灝凝視著舒蕙,麵無表情,沉冷的嗓音自喉中漫出:“你打小體弱,多年來,從未出過帝都,但就在今年,
就在一個月前,你突然提出要前往其他城市散心,且選的地方是位居西北的安城,如果說沒有我和媽還有爸後來知道的那些事,
我們自然不會多想,可現實是,我們無意間得知穎兒,也就是我親妹妹人在安城的消息,等我們找過去的時候,果真有找到小穎兒,
與此同時,我們了解到穎兒接連被人加害……第一次,是發生在八月份,地點在穎兒養父的老家石磨大隊……”
舒灝朝舒蕙走近兩步,一字一句地敘說著發生在舒穎身上的事兒:“好在穎兒命大,跳河脫困後被人搭救。
第二次,韓夏軍同誌過生辰,是你提議將慶生地點選在背街上的國營飯店,就在那晚,穎兒在參加完韓夏軍同誌的生辰慶祝後,
被人圍堵在一條巷子裡,先是六個社會青年圍堵,攻擊穎兒,緊跟著又來一人加入,這位身手相當好,就身份而言,是方超手底下的人,不過,這加起來七個人一個都沒落好……
現在你可有明白?不管是第一次襲擊穎兒,加害穎兒的那三人,還是第二次後來出現的那位,從這四人的身手特征來判斷,
他們皆和方超有著一定的關係,而方超好巧不巧在那個時間段出現在安城,更是和你一起返回帝都,小蕙,你敢說穎兒接連遭遇的事兒,不是你和方超所為?”
舒蕙淚如雨下,連連搖頭,她是不會承認的,她絕對不會承認,事情確實和她有關,確實是方超安排人做的,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
“我沒有……我,我沒有做你說的這些事,我……我之所以和方超哥同坐一輛火車返回帝都,那是我們無意間遇到的……小哥,你不能冤枉我啊……
能被爸媽收養,當親生女兒對待,這是我莫大的福氣,我怎麼可能在明知爸媽一直沒放棄尋找穎兒妹妹的情況下……
去做沒良心的事兒……何況,何況我從哪知道穎兒妹妹人在安城?如果我知道,我為什麼不告訴爸媽,不告訴你啊?小哥,你真的不能這麼冤枉我……這樣我心裡好難受啊!”
淚眼朦朧,舒蕙看向舒父、看向宋雲嵐:“爸!媽!小蕙……我可以用自己的命發誓,我沒有做過小哥所的那些事,你們相信我好不好?
我沒有做過小哥說的那些事,我沒有……”
“沒做過?那是誰向那叫韓夏軍的男孩子提出將慶生地點選在背街上的國營飯店?還有,你和韓夏軍兄妹相識,確定不是早有謀算?”
宋雲嵐的臉上看不出情緒,語氣平靜無波,然,舒蕙聽著,隻覺整個人如同墜入冰窟,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冷得麻木,冷得沒有半點知覺。
就……就這麼不相信她嗎?
還是說……還是說打她來到這個家生活,就沒被信任過?
要不然,怎能如此殘忍地質疑她,甚至將她想成是根子上就爛掉的壞種?
心潮起伏,舒蕙由著淚水順著臉龐大顆大顆滾落……壞種?她是天生的壞種?不……她不是!
舒蕙在心裡呐喊,悲聲呐喊!
她不是壞種,不是天生的壞種,她是爸媽的乖女兒,是哥哥們的乖妹妹,是大院裡長輩們喜歡的小蕙蕙……
宋雲秋看著舒蕙臉上掛著的淚水,看著她蒼白至極的臉色,看著她單薄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仿若一陣風吹過,就能倒地的樣兒,
心疼得再顧不了其他,快步走至舒蕙身旁,將人攬到自個懷中,衝著宋雲嵐喊出聲:“夠了!蕙蕙不管怎麼說都是你養大的,就算你現在找到了親閨女,也不能這麼冤枉蕙蕙!
她單純善良,你又不是不知道,憑什麼要那樣懷疑她,覺得她心術不正?加害你的親閨女,
蕙蕙有什麼理由去加害?她又如何知道你親閨女人在安城?又有什麼能耐去指揮那叫方超的去害人?”
嗓音尖銳,宋雲秋怒目而視,情緒看起來異常激動。
舒父臉色黑沉,眉頭緊皺,很顯然,他對宋雲秋此時的言行很反感。
宋雲嵐亦是,她冷冷說:“舒蕙有沒有做過她自個心裡清楚,倘若真沒做過,她需要擺出這麼一副哭哭啼啼的樣子。”
宋雲秋咬牙問:“聽你這話是認定蕙蕙和那些事有關了?”
“你讓她自個和你說。”
宋雲嵐看眼舒蕙,神色恢複常態,可也正因為這樣,令舒蕙愈發恐慌、害怕,不知所措。
“媽!我沒有,我沒做過小哥說的那些事!”
捂住嘴,舒蕙的泣聲說:“媽你信我,我真沒做過啊!”
“聽到了沒有?蕙蕙說她沒做過,宋雲嵐,你是我姐我尊重你,但我不能因為你是我姐,我就眼睜睜地看著你沒憑沒據地冤枉蕙蕙,這要是傳出去,你讓蕙蕙還如何做人?”
“四姨。”
舒灝忽然喚了宋雲秋一聲,他神色若有所思,直直地看著宋雲秋說:“自從小蕙來到我們家,
你就很喜歡她,甚至喜歡她勝過喜歡你自個生的兒女,四姨,你能說說這是為什麼嗎?”
聞言,宋雲秋心裡一緊,繼而隨口給出一句:“蕙蕙雖不是你媽生的,但她是你媽的養女,
按著我和你媽之間的姊妹關係,她自然也算是我外甥女,我喜歡她和喜歡你們兄弟幾個一樣,這有什麼可奇怪的?”
舒灝:“你喜歡小蕙勝過喜歡你自己的兒女,四姨難道無知無覺?”
“那是你自個感覺,我生的兒女我能不喜歡?”
宋雲秋心裡氣得要死,隻恨不能堵住舒灝的嘴。
“從四姨對小蕙的在乎程度,我有點懷疑你們是親母女呢!”
這句沒什麼感情的言語輕飄飄一出口,舒灝仔細留意著宋雲秋的麵部表情變化。
聞言,宋雲秋明顯一怔,但轉瞬她怒視舒灝:“你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接著,她含怒的視線落向宋雲秋:“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張嘴就汙我清白,在他眼裡是不是根本就沒我這個長輩?”
不待宋雲嵐做聲,宋雲秋鬆開舒蕙,她有感覺到舒蕙在聽了舒灝所言後渾身瞬間驟然間僵了下,
但她這會兒沒工夫想旁的,隻想立馬脫身,免得再留在這,真被宋雲嵐、舒父、舒灝看出什麼端倪,因此,她氣急敗壞說:
“罷了,我是個外人,我這就走,免得你們一個個說我多管閒事!”
撂下話,她看都沒看舒蕙一眼,冷著臉,轉身快步出了客廳。
舒蕙見狀,失聲痛哭:“爸、媽,我沒做過的事我是不會認的!嗚嗚……”客廳裡另外三人尚未回過神,她已然快步跑上樓。
以一副委屈至極、傷心至極的樣兒回到自己房間,說白了,這不過是舒蕙在回避,回避繼續被宋雲嵐、被舒灝質問。
畢竟她是否無辜,沒有哪個比她更清楚,即便是方超,也拿不出證據證明是她有意在他麵前流露出恐慌、害怕,
及說那些是是非非的話,目的隻是要他幫她衝鋒陷陣,幫她解決掉麻煩。
再往直白點說,她其實是單純地拿方超當槍使。
這是她的錯嗎?
舒蕙不覺得。
要怪隻能怪對方喜歡她,而她……則抓住這一點,利用他罷了!
舒蕙相信,方超或許知道他在被她利用,但因對她有意,選擇裝糊塗,從而他們間周瑜打黃蓋而已。
又或許對方不知她的心思,那也不能說是她的錯。
緣由?
她在方超麵前,真沒明著要求過他什麼!
所以,針對韓舒穎的事情,和她毫無關係,又何須膽戰心驚,過分害怕?
如是想著,舒蕙感覺心安不少,她坐在床邊,抹去臉上的淚水,眼神堅定,無聲自語:“不怕,沒事的,不要慌,隻要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證,就不會有事……”
她在自我安慰,但止住的淚水很快重新湧出眼角,神色也再度變得不安起來。
沒證據……哪怕沒確鑿證據指證她……可就剛剛發生在客廳裡發生的事兒,已然說明……說明這個家裡的人不信任她,換句話說,即他們對她生了芥蒂。
在這種情形下,她還能在這個家裡繼續順風順水生活下去嗎?
眼神漸變茫然,舒蕙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裝聾作啞?
撒嬌討好?
可行嗎?
要是真裝聾作啞,表現出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兒,家裡人會怎樣看待她?
再要麼她撒嬌討好,又會被如何看待?
不搭理……曾經疼愛她的家人如果不搭理她,由著她裝聾作啞,由著她撒嬌討好,就是不搭理她,到時,她要怎樣應對?
舒蕙心亂如麻,不自覺地掰扯起自己的手指,驀地,她想起舒灝在客廳最後說的話,其中意思很明顯,舒灝,她小哥在懷疑……懷疑她是四姨生的,是四姨的女兒……
是這樣嗎?
搖頭,舒蕙像是觸電般搖頭,不會的,她不會是四姨生的,她……她隻是四姨的外甥女,一個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