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1 / 2)

韓夏麗絲毫不覺得她所言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

身體驟然間傳來強烈不適,這感覺劉慧琴無比熟悉,加之韓夏麗口中的話全然是理所當然,劉慧琴就算脾氣再好,此刻也再難再隱忍自己的情緒,她冷聲說: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如果真知道,你為什麼一直不肯聽我的?為什麼不學好?我生下你,將你拉扯到成年,你倒好,一而再忤逆我,甚至不和我說一聲,

就跑去帝都,現在你告訴我,在你跑去帝都前,你為這個家,為我這個媽做過什麼?你沒有,

你什麼都沒有做過,你隻知道一味地索取,隻想著自己,不管我這個當媽的為了養家有多辛苦……”

無視韓夏麗臉上的表情由微愕變得不以為然,仿若她這個當媽的說的與她無關似的,劉慧琴心裡一時間既苦澀又悲哀。

瞧瞧,這就是她的女兒,是她一手拉扯大,疼愛了多年的女兒。

——沒心沒肺,六親不認,白眼狼一個。

“跑去帝都,鬨出事,時隔五六年又回到安城,回到這個家,就因為一些閒言碎語,你不出去找工作,要窩在家裡給我這個媽添負擔,你有良心嗎?

五六年不歸家,期間一個電話都不曾打過,一回來就要我供著你吃喝,你這是想扒著我吸血一輩子不成?”

身體傳來的不適感加劇,劉慧琴眉眼間漸漸流露出痛苦之色,然,韓夏麗卻像是沒看到似的,神經質似的對著劉慧琴就喊:

“說我不學好?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不學好?要不是你和姓宋的做出醜事,要不是你提出和韓爸爸離婚,我能落到今天這種境地?”

劉慧琴瞬間臉色煞白,她手指韓夏麗,嘴角顫抖:“你……”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韓夏麗,看著她一手養大的長女,半晌,她找回自己的聲音:

“沒有你當初一個勁攛掇,我……我能提出離婚?白眼狼,你純粹就是個白眼狼,滾!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劉慧琴承認她在與韓副廠長的婚姻中有錯,但如果沒有眼前這個好女兒在旁煽風點火,且創造機會讓她和宋時年暗中往來,會有後麵的事發生?

“我偏不滾,你能拿我怎樣?”

韓夏麗收起滿身戾氣,嗤笑了聲,轉身就朝她沒去帝都前住的那間屋裡走。

說起來,這間屋在三年前就已被劉慧琴用作小女兒宋佳的臥室,但自打韓夏麗前段時日回來,二話不說,

便將屬於妹妹小宋佳的東西全一股腦丟到房門外,任憑妹妹小宋佳哭得打嗝,都沒阻擋住她的蠻橫行為。

身體傳來的強烈不適感,令劉慧琴的麵部表情痛苦得近乎猙獰,她眼神空洞,直直地看著韓夏麗走進臥室的背影,看著韓夏麗隨手將房門甩上。

良久,那波不適感似乎消散些許,劉慧琴隨手拭去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起身拿起包包出了家門。

她得去醫院取化驗單……

-

第四醫院。

“王……王醫生,你是不是看錯了?我……我怎麼會得癌症?不可能,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得癌症……”

劉慧琴豁然間從椅上站起,她連連搖頭,不相信昨天給她看過診,讓她今個到醫院取了化驗單給他看,此刻通過化驗單確定她身患癌症的王醫生所言。

癌症?

癌症!

她得了癌症……且已發展到晚期,即便做手術……都難祛除病灶,隻能保守治療,遏製癌細胞加速擴散。

遏製?

加速?

換句話說,在她僅存不到半年的壽命基礎上,要是選擇保守治療,起碼能多活個兩三年,然,前提是,中途不可以停藥。

而保守治療需花用的醫藥費一點都不便宜,僅靠她的月工資,是很難撐住的。

何況……何況她的身體狀況已然差到難正常工作,這要是不上班,每月連工資都拿不到,更談何治療?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還是得建議你能儘快住院,按我說的配合治療,否則……”

不等王醫生把話說完,劉慧琴一把抓起她的病例和化驗單塞進包裡:“我需要想想。”她語速很快,看都沒看王醫生,腳步略有些踉蹌,轉眼消失在王醫生的接診室門外。

恍恍惚惚走出醫院,劉慧琴坐公交到啤酒廠,她不知道她是怎麼跑到這的,出了醫院大門,她明明想是回家,可這會兒……她竟站在啤酒廠大門外。

“小林,你把車開進去,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下。”

一輛貨卡緩緩停在啤酒廠大門口,韓夏軍坐在駕駛座上,收回不經意看到劉慧琴,繼而落在這位生母身上的視線,對身旁坐在副駕上的同事林曉峰說了句。

“好的,韓哥。”

林曉峰原是知青,半年前家裡找關係在啤酒廠弄到一個招工名額,從而有機會回城,成為啤酒廠一名正式員工。

許是關係夠硬,林曉峰直接被分派到廠運輸隊,並分到韓夏軍這一組,日常跟車給指定區域的各銷售網點送送貨,然後再閒暇時由韓夏軍和同組一位老師傅教開車。

總之,林曉峰就是廠運輸隊的後備力量。

許是因在鄉下做知青吃了好幾年苦在前,林曉峰很珍惜自己能夠回城這一機會,日常工作中,特吃苦耐勞,且不恥下問,加之腦袋瓜夠靈光,上班不到半年,便已熟練駕駛技術。

基於此,韓夏軍很放心由林曉峰將貨卡開進廠。

“在廠區裡開慢點,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歸放心,但韓夏軍還是免不了叮囑林曉峰一句。

“知道了。”

林曉峰點頭回應。

推開駕駛室這邊的車門,韓夏軍從車上不慌不忙地下來,待林曉峰開著貨卡進了廠大門,他方走向不遠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哪怕這幾年沒怎麼見麵,韓夏軍不會認錯,甚至可以說,僅僅通過背影,他就一眼認出那麵向啤酒廠大門,此刻背對著他,衣著灰撲撲,且打著補丁,身形消瘦的身影是哪個。

眼裡寫滿若有所思,韓夏軍想不出劉慧琴這個媽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兒,亦想不出既然到了啤酒廠,那就說明是來找他的,作何又不進去?

或是和門房說一聲,撥個電話問問他在不在,不在的話便罷了,反之,叫他出來見麵就是。

然,韓夏軍現在看到的卻是,劉慧琴女士,他親媽似乎、好像並沒有想和他見麵的打算。

“媽,你找我?!”

在劉慧琴轉身的一刹那,韓夏軍目中的若有所思立時消散全無,他靜靜地看著劉慧琴,靜候對方做聲。

“沒,沒有,我沒找你,我……我隻是從這路過,對,我隻是從這路過,你忙,我得走了。”明明眼裡寫滿千言萬語,但劉慧琴在和韓夏軍的視線相接之際,不自主地就搖頭,且麵露倉皇,轉身便走。

“媽……”

韓夏軍見狀,暗覺著八成絕對有事,他提步追上劉慧琴,隨手從上衣兜裡掏出二十塊錢:“我身上就這麼多,你暫且拿去用,回頭我再給你送點過去。”

劉慧琴沒接:“不用,我有錢,我真的隻是從這路過,你忙,我得儘快趕回去,佳佳放學還等著我做飯呢!”

她哪有臉接兒子給的錢?是,兒子是她養大的,可她後來所作所為無疑對其造成不小的傷害——追尋愛情,不顧兒子的感受,背棄婚姻。

有她這樣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媽,如若不是……如若不是老韓不計前嫌,在和她離婚後,依舊視她兒子如親子,沒有對外說出她要離婚的真正緣由,隻怕會發生很不好的後果。

譬如唾沫星子殺人,夏軍,她的兒子因有她這樣的媽,被唾沫星子比上絕路,輕點的話,整個人估計也會變得陰鬱、頹然。

思緒翻轉到這,劉慧琴不再做絲毫停留,疾步走向不遠處的公交站牌。

韓夏軍看眼手裡沒送出去的兩張大團結,再看眼劉慧琴匆忙上了公交的背影,嘴角緊抿,久久沒收回目光。

眼角餘光透過車窗玻璃看到兒子仍朝她這個方向定定地看著,劉慧琴心裡湧上百般滋味兒,待公交車開出一段距離,她一個沒忍住,捂住嘴無聲哭泣。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對兒子說,奈何在兒子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鼻子眼睛酸澀難耐,劉慧琴淚流滿麵,她知道她不是一個好母親,知道她當年一時昏了頭,毀了第二段還算溫馨的婚姻。

然,後悔無用,一切都是自己作的,最終落到現在身患癌症晚期,隨時都有可能閉上眼的地步。

好失敗啊!

她的人生怎就如此失敗,她怎就能把日子過成現在這樣啊?

雙手捂臉,劉慧琴眼裡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往出湧,順著指縫滴落在膝麵上,瞬間蘊染出一朵朵哀淒的碎花。

往後她要怎麼辦?

癌症,癌症晚期,她想活下去,可她很清楚,就家裡不到一百塊錢的積蓄,要治她的病,不過是杯水車薪……

況且,況且以她目前的精神狀態,多半難再正常上班,這也就是說……從下個月起,她連月工資都領不到。

至於……至於靠兒子給掏醫藥費,她是真沒那個臉開口啊……

想起兩年前韓夏軍結婚,身為母親,她明明在兒子親口告知婚期的情況下,礙於沒幫忙出彩禮,心虛之下,在兒子結婚當日,隻是請人幫著送了十塊禮錢過去,她自個並未出現。

去年冬,兒媳婦生產,她做了奶奶,猶豫再三,又一次沒露麵。

由此可見,作為一個母親,她是真得不合格!

抹去臉上的淚水,劉慧琴深吸口氣,她決定不給兒子添麻煩。

究根結底,她自認沒臉向韓夏軍伸手……

誰知,傍晚時分,韓夏軍出現在大雜院。

“為什麼沒我的飯?”

就在韓夏軍抬手敲門之際,屋裡傳出韓夏麗尖利憤憤不平的聲音:“我說過,你是我媽,養我是你應該的!”

韓夏軍皺眉,敲門的動作滯在半空,他眉頭緊皺,臉色陰沉,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眼前的門,仿若透過門板在看韓夏麗猙獰的嘴臉。

“你不出去找工作,現在我把我的工作給你……”

這是劉慧琴的聲音。

有氣無力,透著明顯的失望和悲苦。

“我說了我不上班你沒聽到還是裝沒聽到?或者說你想借那些八婆的嘴逼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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