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枚棋子落下,石慶看出太子懂棋,但依然認為他隻懂一點皮毛。
約莫一炷香,滿盤皆輸,石太傅變成石呆子。
小太子是個好孩子,很關心他的太傅:“太傅生病了嗎?”
石慶回過神,滿臉複雜,無顏見看重他的天子,對他寄予厚望的家人。
劉據心裡咯噔一下,不會玩過了?老實人回去懸梁自儘吧。
“太傅,還下棋嗎?”
石慶喉嚨發乾,艱難地問:“殿下喜歡棋?”
“我不想下棋。”劉據坐累了,“我想踢球。韓韓說太傅也會踢球?”
石慶猛地站起來,仿佛怕慢一點小太子要下棋。
劉據嚇得眨了一眼:“太傅怎麼啦?”
石慶意識到自己失態,頓時感到羞窘,愈發沒臉見人。
“殿下喜歡蹴鞠嗎?”石慶不敢自以為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問,隻能這麼迂回試探。
從來不知道謙虛為何物的陛下竟然低調起來——小太子哪是聰慧過人,分明天賦異稟。
小孩點頭。
石慶不希望又一次輸得一敗塗地:“臣很久沒踢過球,可能不是很準。”
劉據真怕把老實人“逼”瘋了:“很不準嗎?”
石慶見小殿下很好奇,硬著頭皮跟他到院裡。
劉據的小院挺長,種植木框放北邊,南邊空出很大一片,比以前露台上寬敞多了。吳琢送來蹴鞠,小孩一腳踢到最南邊、撞到門上彈回來。
石慶看著這個準頭長舒一口氣,信心滿滿站到另一邊。
劉據前世沒有玩過蹴鞠,今生前幾年腿短力氣小,踢不起來。近一年可以跟花花踢,花斑狗並不喜歡小主人踢太準,劉據又沒有認真練過
,所以確實踢不準。
可是小孩出腳快。
石慶的腳才放下球又回來,他忙得左追右趕,不到一炷香就累得氣喘籲籲。
石慶踢得準,小孩不用跑太遠,還有花斑狗幫他,所以他隻是小臉微紅,額頭上甚至沒有出汗。
韓子仁擔心小殿下沒把太傅氣暈,反而把人累暈過去,趁著球被花花按住:“殿下,歇一會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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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把教室裡的茶水點心拿出來,枇杷給小孩擦臉洗手。韓子仁見石慶滿頭大汗怪可憐:“石太傅,您也坐下歇歇。在外麵?”
小黃門送來坐墊。
石慶平時在家隻坐室內,他認為坐在院中有辱斯文。此時卻顧不上那麼多,坐下就不想起。
韓子仁故意問:“太傅,您和太子殿下下棋誰贏了?”
石慶的呼吸停滯一瞬:“……殿下天賦過人,我不及也。”
韓子仁頓時想笑,說得真含蓄:“您看需要幾人幫你?你寫下來,我交給陛下。您也可以親自呈給陛下。有推薦的人可以直接帶來。除了您,其他老師殿下可以自己決定。”
石慶不住地點頭:“多謝韓公子提醒。”
“叫我韓子仁,或子仁,皆可。”韓子仁令小宮女給太傅倒杯茶。
一杯溫熱的茶下肚,石慶才覺得自己活過來。
下午數學課,石慶也不敢自以為是。一加一或一加二,石慶說兩到三遍就過。石慶又不敢教太多,教一刻就放小太子出去玩兒。
玩一炷香,小孩進來,石慶改教他握筆寫字。
這次依然一盞茶的工夫就停下。
石慶站在教室門邊看著小孩跟花斑狗比誰跑得快,心底升起淡淡的羨慕,陛下的兒子怎麼可以這麼聰慧。他孫兒三天的課程,小太子認真起來半天就學會了。其中圍棋還不用他教。
不怪陛下上午那麼慎重。
石慶用午飯的時候認為明天的課得調整,下午半天下來,石慶決定申時三刻放學,他前往宣室向天子請示,上四天休二。
劉徹懷疑他聽錯了:“上四天休息兩天?”
石慶:“太子聰慧過人,如果上五休一,四年就可以學完四書五經。太子那時八/九歲,他倒背如流也很難理解其中含義。”
劉徹倒是沒有想過兒子過早入學,十歲就無所事事:“上五休一,第五天學騎射武功。朕給他挑幾個師傅。你接送據兒。”
石慶老實人,兒子不敢欺負他,換成彆人小不點可不管那麼多。如果叫韓子仁等人看著他,小孩皺一皺眉頭,他就得叫停。
石慶建議小太子上四休二也沒有想過他跟著休兩天。石慶打算第五天陪小孩玩。劉徹的決定跟石慶的計劃差不多,他毫不遲疑地應一聲“諾”。
劉徹考慮到兒子第一天上課一定有很多不適應,令石慶回家,八月十九日上午再來。
石慶詫異:“明天是八月十七?”
() “朕知道。”劉徹胡扯,
“朕答應太子,
今天乖乖的,明、後兩天他都可以出去玩兒。”
難怪小太子那麼懂事。
石慶:“殿下知道嗎?”
劉徹點頭:“你可以直接出宮。也可以收拾一下行囊再出去。”
石慶昨日下午進宮,衣服新換的,沒有臟衣物需要拿回家,便從宣室回家。
劉徹前往隔壁太子宮告訴小孩,鑒於他懂事乖巧,明日可以出去,他給小孩百金。剩下兩百金下次休沐前給他。
小孩歪著小腦袋問:“父皇,你是故意的嗎?”
劉徹抱起兒子:“看出來了?”
小孩兩隻手扯他的臉頰:“父皇要變成壞父皇了。父皇,你跟誰學的啊?”
劉徹拿掉他的小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小孩驚得張大嘴,不可置信:“我啊?”
“不然呢?”劉徹把他放在地上,“石慶是不是挺好的?”
小太子搖頭:“傻傻的。比笨舅舅還笨。”
劉徹心說給你找個主父偃或東方朔那樣的,你們得打起來。
“但他謹慎。書上有什麼教什麼。不會教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劉徹摸摸兒子的小腦袋,“朕跟石慶說了,十九日再來。十九日可以跟今日一樣乖嗎?”
小孩伸出小手。
劉徹愣了一瞬明白過來,想打孩子:“六百金不夠你用的?”
“多多益善啊。”
劉徹找韓子仁等人。吳琢離得近,忙不迭解釋:“這話不是跟奴婢們學的。”
劉徹朝兒子鼻梁上刮一下:“少學一些市井俚語。”隨即叫春望拿十兩黃金,留太子殿下明日出去用。
翌日上午,小孩帶十兩黃金出去。
韓子仁擔心掌櫃的沒有銅錢找,又帶一荷包銅錢。
小孩跟以前一樣先買小食,接著去筆墨殿,選許多讀書用品,叫掌櫃的給他找個四方木盒裝起來。
掌櫃的見他買的多,給他挑個新木盒。
小孩打量一番,放得下木雕棋盤,這時才有心思閒逛。
“寧乘?”
韓子仁輕呼一聲,小孩看過去,不遠處有個中年男子,相貌平平,看起來不像術士:“他是寧乘啊?”
“殿下沒見過她?”韓子仁奇怪,“吳琢不是說他提醒大將軍謹言慎行?”
小孩點頭:“牡丹花擋住了。沒看見。今日不是休沐日,他怎麼在東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