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敬聲:“搬出來?”
() 小太子:“不可能!”
昭平君也想這樣說,但他更想知道太子為何這般篤定:“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姑母隻有你一個兒子啊。”小太子打開小湯碗,看清楚裡麵的東西很是訝異,難怪早飯後庖廚也沒熄火,原來燉這東西。
廚子倒是越來越會給他準備驚喜。
昭平君看到小太子的神色把話咽回去,同公孫敬聲互看一眼,打開他們麵前的碗蓋,並非天材地寶。二人奇怪,端起來嘗一口,驚得睜大眼睛。
昭平君小心咽下口中的湯:“太子表弟,此物不是一向孝敬皇帝舅舅嗎?”
“父皇知道今日得去東宮陪祖母吧。這一個不夠姑母們分的,母後和阿姊又不愛,所以就便宜我了。”
昭平君感慨:“舅舅真疼你。”
“我也沒吃過幾次。”小太子搖頭,“要不是熊瞎子不好好冬眠糟蹋父皇的果樹還想吃人,父皇也不會叫上林苑的守衛們打殺它。”
公孫敬聲:“熊也冬眠?”
小太子不清楚:“我猜的!”
公孫敬聲噎了一下,選擇端起碗喝湯。
由於昭平君沒想到簡單的一餐湯就如此不簡單,他對其他菜很是期待。
太子宮的廚子沒叫昭平君失望,他吃撐了。
昭平君感慨:“我以為今日跟以前大差不差。原來宮裡節前節後跟過節一樣隆重啊。”
小太子:“你趕巧了。父皇懂養生,不許廚子給我燉人參之類大補之物。我平日裡用的可能還不如你。”
昭平君撇嘴不信。
小太子點頭:“真的。父皇看過醫術《素問》,很信‘五穀為養,五果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可我才多大,吃了那麼多‘五’還能吃下去彆的嗎?”
公孫敬聲詫異:“陛下還看醫術?我以為他隻信鬼神。”
“修仙之術可遇不可求。父皇唯有保重身體活得夠久才有機會遇見。不然跟皇祖父一樣就算真有此物也輪不到他。”小太子很喜歡老父親這點,信鬼神但不隻信鬼神。
昭平君忽然覺著太子口中的皇帝舅舅跟他父皇母後所說的皇帝舅舅像兩個人。
不過一想小太子在他們麵前很穩重,到了皇帝舅舅麵前很幼稚,倒也不認為舅舅戴著一張假麵麵對他父親母親。
昭平君感慨:“不怪父親隻比皇帝舅舅大十歲看起來卻像比他大二十歲。”
公孫敬聲震驚:“隆慮侯快五十了?”
昭平君點點頭,很是意外:“你不知道啊?”
公孫敬聲沒見過隆慮侯。他時常看到昭平君一臉嫌棄地抱怨隆慮侯身邊鶯鶯燕燕不斷,以為他就算過了不惑之年,也跟他父親年齡相仿——四十二三歲。
“公主幾歲?”公孫敬聲問。
小太子:“四十二。”
衛孺二十多才有公孫敬聲是因為她成婚晚。大漢女子十五六歲成親,她成親的時候二十多了。隆慮公主比衛孺還要年長幾
歲。難怪世人都傳她兒子來得不容易。
公孫敬聲在椒房殿碰到過隆慮公主:“公主看起來同我母親年齡相仿。”
小太子在心裡補一句,一臉苦相。
昭平君:“祖母擅保養。母親的很多物品都是祖母給她買的。”
公孫敬聲對女人家用的東西不感興趣:“據兒,下午出去玩兒嗎?東西市很是熱鬨。”
昨夜下了一場雪,雖然今日沒出太陽看起來想繼續下,雪沒化路很乾,小太子也不想出去:“風大吹得臉疼。過幾日再說。太學何時開學?”
蒙學開學晚,大學早,正月二十開課。若不是擔心遠路的學子趕不上,五經博士恨不得正月初八開講。
“上元節上午巳時兩刻左右,我們在東市入口處碰麵?”小太子補一句,“倘若下雪下雨我就不去了。”
昭平君:“我們明日出去跑馬你也不去?”
小太子問:“你的朋友問我是誰,你打算怎麼介紹?”
“衛大公子啊。左右沒人見過衛伉。”昭平君早打算好了。
小太子點頭:“可以。以後有機會就這麼說。”
昭平君轉向公孫敬聲。
公孫敬聲沉吟片刻,往常姑母正月初二會來探望祖母。姑母每次過來都要見他,像是怕被皇後的外甥忘記似的。
“明日何時?”
昭平君指著西城門:“城門一開我們就走。長安到茂陵誰先到誰贏。”
小太子:“有彩頭?”
昭平君點頭:“有人問過京兆尹比賽彩頭不算賭錢。”
“算我一個!”小太子忙說。
昭平君差點嗆著:“你你——就為了拔得頭籌?”
“彩頭不會隻是一副馬鞍吧?若是這樣我不參加。”小太子嫌棄。
昭平君服了:“跑馬比賽必然跟馬有關。一寸長的玉馬。聽說通體乳白沒有一絲雜色。”
公孫敬聲:“難怪你騎術不精也敢參加。”
昭平君瞪他一眼:“誰說我是為了馬?不能是為了看熱鬨?”
公孫敬聲腹誹,除夕剛過東西市那麼多熱鬨不看,跑到荒涼的茂陵看熱鬨,腦子有病!
小太子起身:“我這就去挑馬。你們跟我一起去嗎?”
二人不約而同地搖頭——該回家了。順便帶走兩食盒剛包好的嵌糕。
馬廄離太子宮很遠,小太子下午無事決定走過去,順便遛狗。
這幾日天冷,小太子不出來,花花不要彆人遛,可把它憋壞了。
花花看到前麵隻有一條路,一口氣跑到岔路口等他。等著等著,它跑回來咬住小太子的鬥篷往前拽。
“鬆口!”小太子抬腳踹它,花花鬆開鬥篷衝他汪汪。
小太子該怎麼走怎麼走,花花被他氣得又往前跑,但是不敢越過岔路口,端的怕跟小主人分開。
小太子走了一炷香身上冒汗才走一半。
“宮殿修這麼大做什
麼。”
小太子抱怨,“縱然廣廈千間夜眠也不過三尺寬。”
他的隨從們笑了。
韓子仁:“高祖也曾問過蕭何類似的問題。”
“皇宮是蕭何修的?”小太子頭回聽說。
韓子仁點頭:“聽說那時東西市荒草及腰,長安隻有孤零零一座皇宮,看起來很是淒涼。”
小太子想象一下也覺著淒涼。
再看如今,連不可一世的匈奴都被漢軍打殘了。
小太子忽然覺著他很幸運,幸運的是他是父皇的兒子,而不是高祖的兒子,沒有生在亂世。
聽聞那時候公卿進宮乘坐牛車,滿長安找不到四匹顏色一樣的馬。小太子感慨:“幸好我們生在當下。”
韓子仁不禁附和:“是的。有時候遇到不如意的事想想古人,雖然聽起來像自我安慰,可也是事實。”
“那你開心嗎?”小太子問。
韓子仁:“心情會好很多。”
“你是對的。你若傷春悲秋,不出幾年就會變得一臉苦相。輕則誤入歧途,重則多病早逝。”冷風吹過,小太子捂住臉。韓子仁詢問:“殿下,要奴婢背你嗎?”
九歲的小太子不許奴婢抱他。韓子仁才這樣說。
“要的。”小太子趴在他背上,看到韓子仁累了就下來。
隨後又走一盞茶的時間才看到馬廄:“回來乘車!”
韓子仁令小黃門備車,他們挑好馬就回去。
小黃門:“奴婢先找馬監過來?”
小太子抬抬手:“不必。孤先看看。”
一行人走到馬舍嚇一跳,蓋因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韓子仁擋在小太子前麵:“何人?”
那人看起來高大,臉皮很嫩,長得也不像漢人,看到他們也嚇一跳,緊張的身體僵硬。小太子拉開韓子仁:“你是不是不會說漢話?”
男人點點頭,又搖搖頭,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一點點。”
“你是匈奴人?”韓子仁問。
那人不住地點頭。
韓子仁:“聽得懂?你退下吧。我們挑一匹馬。”
那人不走,固執地盯著韓子仁一行,像是懷疑他是偷馬賊。
韓子仁氣笑了,轉向太子,小太子微微搖頭,低聲說:“此時不是喂馬的時候,他在這裡應該很喜歡馬。匈奴人懂馬,叫他跟著吧。”
小太子大聲說:“你可以為我挑一匹馬嗎?馬監知道我今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