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又想打孩子。
“據兒不喜歡欒大?”
小太子一臉恍然:“原來他叫欒大啊。”
合著兒子真沒令人打聽過。劉徹摸摸他的小腦袋:“改日朕叫他試試。”
“孩兒相信父皇不會叫孩兒失望的。”小太子深信不疑的樣子叫劉徹又忍不住懷疑小崽子故意的。可惜他沒證據。
小太子見好就收,起身告辭。
翌日雖是休沐,然昭平君才成親沒空過來,也沒空找公孫敬聲,是以二人再次到博望苑已是深秋時節。
二人說笑著到小太子正殿,小太子見倆人滿麵春風的樣子便知他們近日心情愉悅。
小太子身為人難免有好奇心,不過對於他倆家裡的事小太子用腳趾頭也能猜出個大概,自然沒理由多問。二人在茶室歇息片刻,小太子帶他們前往造紙處。
昭平君:“來這裡作甚?”
“我的匠人發現用楮樹皮做出的紙一樣可以用。雖比不上竹紙,但也可以拿去賣。”
楮樹比竹子常見——秦嶺腳下遍地都是。如小太子先前猜測的一樣,雜亂的樹枝就夠用了。
二人在秦嶺有地有宅子,自然知道秦嶺山下的情況。此言一出,二人大喜過望。
“值得你倆先來看看嗎?”小太子問。
倆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還有,啞奴的事我同父皇說了,上林苑已收到消息,你倆何時有空去一趟?上林苑管事見過你倆,隻能你倆或你們其中一人親自去。”
昭平君:“我們下午就去。”
小太子搖頭:“今日不行。你倆忘了,休沐日刀筆吏回家了。”
昭平君想給自己一巴掌:“真是過糊塗了。”
“此事你們回去再議。”小太子掃一眼幾位做紙的匠人,“回頭跟你們去秦嶺。我這裡隻有竹子。”
二人點頭應下。
小太子帶他們去做胡麻油處。
昭平君好奇地問:“你以後想用紙豈不是得找我們買?”
小太子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
昭平君恍然大悟,一臉懊惱:“我這腦子,怎麼也得夠咱們用的才能拿去賣。”
小太子禁不住歎了口氣。
這一聲歎息把公孫敬聲和昭平君都搞糊塗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上麵還有父皇?”
二人如夢初醒,隨即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直言的樣子。
小太子翻個白眼:“以前我這裡共有八個做紙的匠人。還記得吧?”
如今秦嶺有三個,博望苑還剩三個,那倆呢?
兩人相視一眼,轉向小太子,等他解惑。
“那倆回上林苑了。上林苑樹多竹子多,以後宮中用紙皆由上林苑提供。明白了嗎?”
昭平君真想給自己一巴掌,他竟然忘了上林苑是很多個博望苑,宮裡平日裡吃的瓜果蔬菜糧食皆來自上林
苑,上林苑不止有河流,還有山林,每年修剪竹林剔出的竹子做的紙也夠宮裡用的了。
小太子:“不過我們隻有一年時間。”
公孫敬聲點頭:“這事你說過。”
“還有胡麻,最多再藏一季。”
昭平君搖頭:“難。已經有人找我打聽,博望苑最近做什麼呢,每次從門口過都能聞到香味。”
“那回頭你們叫秦嶺的奴仆上點心。他們不甚敢來我這裡,可一旦你們鋪子裡賣胡麻油,他們十有八/九得使人去秦嶺打聽,甚至夜探你倆的宅子。”
昭平君:“我們是不是得養幾條狗?”
公孫敬聲點頭:“養兩條狗,再養幾隻大鵝。據兒,晚點再賣吧。等我們準備好。”
“現在做的也隻夠咱們自己分的。”說話間已經到胡麻油作坊外,小太子示意他倆先進去。
屋裡已有近百壇胡麻油。饒是倆人有心理準備,看到這麼多胡麻油也禁不住誇啞巴們做事快。
昭平君先前跟公孫敬聲聊過,他們人手不足,一家隻能種七八十畝胡麻。他們也想過再買些奴隸,可擅做農活,秉性不錯,又踏實勤勞的奴隸也不好找。
若是這樣一石胡麻子就夠種的了。
小太子給他們兩石胡麻,而他們一人留兩三鬥就夠吃了。畢竟胡麻不是糧食,也不好燉菜燉肉,隻能當香料用。
公孫敬聲趁機說出他們想請啞巴們幫他們做胡麻油。
小太子想也沒想就應下來。
昭平君:“回頭我們五五分?”
小太子白了他一眼。
昭平君不明所以,他又說錯話了。
昭平君:“咱們總共才多少胡麻?何況那些胡麻還是據兒給咱們的。回頭給他們買幾身衣裳,或賞他們一些錢便是。據兒,這樣行嗎?”
小太子無奈地瞥昭平君:“學著點。”
昭平君委屈:“你說的親兄弟明算賬。”
小太子懶得同他廢話,令他倆把他們的胡麻油搬上車。
公孫敬聲:“現在就搬?”
博望苑小吏解釋:“您幾位的油搬走,咱們也好把留著賣的送去庫房。不能一直放在這裡。人來人往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公孫敬聲打量一番做油作坊,雖然工具、胡麻擺放的井井有條,但多了這麼多酒壇子,三間看似很寬敞的作坊竟然顯得很是擁擠。
韓子仁和吳琢聞言就把小太子的油搬上車。
白日短了,申時左右小太子打算回去,看到博望苑小吏,小太子終於想起張賀。小太子叫兩位表兄坐他的車,到宮門外再分開。
韓子仁和吳琢到公孫敬聲車上。公孫敬聲問:“有事?”
小太子點頭:“博望苑這個管事太機靈,我不放心。你倆認識張湯的長子、張安世的長兄張賀嗎?”
公孫敬聲:“我聽說過,他認識。你想叫他接管博望苑?他好像才十九歲。穩妥嗎?”
“博望苑其
實沒有多少事。等做紙的匠人去了秦嶺,
博望苑的事就更少了。除了打掃房屋,
做油,就是養牲畜種瓜果蔬菜,偶爾給我送一些。”
公孫敬聲仔細想想,瓜果蔬菜有張順子盯著,牲畜有匈奴人照顧,張賀隻要看著這些奴仆認真做事就行了。
“那現在這個管事呢?還給陛下?”
小太子搖頭:“一個小人,不必還來還去。中午韓韓故意在恭房附近多磨蹭一會,有人告訴他小吏每次給我送雞魚肉蛋的時候都多拿一些,然後半道上拿走一部分交給其家人。他也是有次跟著馴象師出去放象的時候發現的。”
昭平君頓時忍不住罵:“好大的狗膽!”
小太子:“其實不算太過。韓韓算過,隻夠他自家用的。”
昭平君不這樣認為:“你是太子啊。”
公孫敬聲:“那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為貪贓枉法被處決嗎?姨丈還是皇帝呢。”
昭平君頓時無言。
公孫敬聲:“換成張賀就能避免了嗎?”
小太子點頭:“禦史大夫的長子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再說了,我這不正找你們打聽他品行如何。”
昭平君仔細想想:“他也怪,比他弟心眼多,好像不如他弟聰慧。興許張湯管得嚴,我以前——”說到此他有點羞愧。
公孫敬聲:“不如你會吃會玩?”
昭平君點頭。
小太子:“以前有沒有害過人?年少時敢背叛友人,以後自然敢背叛我。”
昭平君搖頭:“沒聽說過。”
“我聽說比張湯會做人。”公孫敬聲道。
小太子不再猶豫:“那就他了。”
公孫敬聲忽然想起一件事:“不行!”
昭平君和小太子齊刷刷轉向他。
日前公孫敬聲從同窗那裡聽到幾件事,雖然他還沒來得及找人求證,可無風不起浪。
“聽同窗說好幾個公卿對張湯的一些做法頗為不滿。”
小太子還以為什麼事:“對他不滿的何止公卿。他當廷尉的時候手段狠厲,被他盯上的人的家人幾乎都對他恨之入骨。可我也不能因為黎民百姓恨他就不用他。公卿裡頭嫉妒恨舅舅的人也不少。我能因為他們恨舅舅就疏遠舅舅嗎?”
昭平君詫異:“還有人恨大將軍?我祖母一度擔心大將軍找機會收拾我們家,報當年險些喪命之仇。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將軍像是忘了隆慮侯府。去年冠軍侯受降回來,我祖母都忍不住誇大將軍和冠軍侯。雖然沒有明著稱讚,但意思是那個意思。”
公孫敬聲:“這事我也聽同窗說過,有人認為舅舅有今日因為姨母是皇後,德不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