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敬聲先問他知不知道臨時戶籍的事。
小太子半真半假道:“聽說過。昨日丞相來過。怎麼了?”
昨日詔令頒布的時候城裡很熱鬨,公孫家的人一聽說這件事就問公孫賀,門客們是不是不必走了。蓋因有幾位門客是私學老師。這些門
客也由公孫賀供養。
公孫賀問公孫敬聲怎麼看。端的怕兒子不高興又發瘋。公孫敬聲問他父親,門客辦暫留京師的證明時要不要填住在誰家。
公孫賀敢養門客,他也知道天子知道。但天子聽說此事跟親眼看到可不一樣。宣室殿這兩次出新令都說經百官商討決定,其實廷議的時候他提都沒提過。
如此大事,天子絕口不提,顯然不想同他們廢話,甚至懶得同他們解釋。
這種時候還是安分些吧。公孫賀這樣告訴自己,然後告訴兄弟侄子誰想養誰養,但不可留大宅的地址。
與此同時,尚未離京的遊俠浪蕩兒很是高興,以為能找到落腳處。然而願意幫他們辦臨時戶籍的人並不多。原本恨天子想一出是一出。現今開始埋怨友人不仗義。
隆慮侯仗著他乃當今天子的親表兄,館陶公主的兒子,先前京兆尹排查的時候就陽奉陰違。如今可以辦臨時戶籍,他想給他養的那些人辦臨時住址。
昨日下午昭平君聽公孫敬聲提到他父親不敢辦。昭平君擔心他父親亂來,到隆慮侯府一問果然如此。
大將軍不養門客,公孫賀以前養了很多門客如今打發的隻剩幾個,昭平君就建議他也把人打發了。隆慮侯叫他莫管。理由是他不是朝中重臣,養再多陛下也不會多心。
公孫敬聲來找小太子是確定陛下出此詔令是不是針對世家公卿供養的門客。
小太子搖頭:“為了排查奸佞。他們年前敢夜探博望苑,父皇什麼都不做,他們會以為父皇怕了。下次敢夜闖禁宮。”
昭平君長這麼大都沒聽說過幾次賊人。所以那次一聽說秦嶺遭賊可把他嚇得不輕。
聞言,昭平君很是讚同。
“這麼說來我父親那樣的想養多少養多少?”昭平君問。
小太子:“遊俠奸猾之人沒錢租房,他們又想留在京師,像敬聲表兄家不敢收留他們,你說他們會找誰?”
“我父親這類皇親國戚。或者一些膽大妄為的世家子弟。”昭平君道。
小太子又問:“以前父皇為何令豪強遷往茂陵?如今又為何令奸猾之人去邊關?”
自然是他們沒少在城中生事。
劉徹這兩次詔令說的是天下豪強以及天下奸猾之人。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針對長安城裡的情況。彆的地方有沒有遊俠,有多少奸猾之人,其實劉徹也不清楚。劉徹甚至不關心。各地都有父母官,這是當地太守、縣丞該操心的事。
昭平君懂了:“如果我父親執意收留那些人也不算違法犯禁吧?”
小太子點頭:“不算。”
公孫敬聲低聲道:“陛下不介意秋後算賬。”
“我改日提醒一下祖母。他是祖母的兒子,又不是我兒子。”隆慮公主活著的時候,昭平君怕他父親出事,畢竟夫妻一體,父母都在隆慮侯府,隆慮侯作孽,隆慮公主說她什麼都不知道廷尉也不信。如今母親不在了,他又有祖母和外祖母可以仰仗,昭平君才懶得管他父親是死
是活。
小太子:“你能這樣想很好。”
昭平君想起什麼,忍不住露出笑意:“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小太子挑眉。
“母親去世前把她的私產全留給我了。”
小太子:“聽母後說過。甚至連室內的擺件都給你了。”
昭平君點頭:“後來花的錢全是府裡的錢以及我父親的私產。”
公孫敬聲詫異:“你家分這麼清楚?”
自打昭平君出生,隆慮公主就決定效仿祖母竇太後,她的一切都留給她的孩子。何況她的很多私藏都是宮裡賞的,不分開還不被隆慮侯糟蹋了。
小太子:“他家家大業大。”
公孫敬聲羨慕:“我們家,要不是我父親幾次出征弄到許多好東西,早被那些蠹蟲啃光了。”
小太子下意識回想公孫賀幾次出征弄的東西,忽然覺著不對。公孫家那麼多人用錢,以前還有那麼多刁奴。隻是戰場上俘虜的東西和父皇賞的根本不夠用。
“敬聲,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姨丈手裡應該有一些不敢叫父皇知道的產業。你最好心裡有底。”
公孫敬聲眉頭微皺:“此話何意?”
“我沒有證據。也沒令人查過。隻是剛剛突然想到的。”
公孫敬聲想想父親的膽量:“他應該不敢。有的話母親應該知道。休沐回去我問問。”
然而沒等公孫敬聲回去就出事了。
三日後,劉徹發明旨,丞相李蔡違禁,國除,貶為庶民。
當日下午,長安令逮捕幾名世家子弟。翌日,人和罪證一同移交給廷尉議罪。
休沐日上午,公孫敬聲沐浴後去大宅沒有見到他父親,蓋因公孫賀有事進宮了。
公孫賀到宣室看到少府以及許多同僚很是意外。
劉徹似笑非笑地問:“休沐日竟然比平日裡還要熱鬨。你們不用沐浴洗頭,朕也不用休息?”隨即不等諸人解釋,劉徹抬抬手,春望過去送眾人出去。
一眾人出了宣室殿麵麵相覷。
公孫賀問少府:“兄找陛下何事?”
少府反問:“公孫兄找陛下何事?”
公孫賀笑嗬嗬說:“無事。”
少府也言無事。
真無事假無事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翌日,長安令又抓捕幾位世家子弟,沒等祖輩求情,幾人就被移交給廷尉議罪。
許多遊俠、奸猾之人見狀也不敢在長安東躲西藏,紛紛返家。他們倒是想過去彆的地方,比如蜀郡,比如洛陽。然而這些地方也得辦臨時戶籍。
有些罪名可以用錢抵罪。長安令抓的這些人家中長輩很快湊到錢,以至於從抓到放不足十天。有些人認為長安令此舉就是幫皇帝充盈國庫。
那又如何,長安令沒有胡亂抓人,廷尉也沒有屈打成招。
但這個說辭令公孫賀、少府等人如夢初醒。
三月初一,大朝之上公孫賀
認為白鹿皮乃祥瑞之物,很想擁有一張。
劉徹差點被口水嗆著。他板著臉故作嚴肅:“你可知一張皮幣價值四十萬錢?”
“臣知道。值得!”公孫賀朗聲道。
劉徹頷首允許。
少府算算他這些年摟的錢,很是心疼。但比起不知道哪天被處死,錢又算得了什麼。難道他還能躲去匈奴部落?他一個漢人帶著巨款到匈奴部落十有八/九屍骨無存。
少府跟著請求擁有一張白鹿皮幣。
大將軍衛青糊塗了。
如果他沒記錯,皮幣做出來是為了套藩王的錢的。
衛青實在想不通決定問問太子外甥,他一定很清楚。
下朝後,衛青拐去太子宮,霍去病跟上。趙破奴和連襟吳蠻子相視一眼也跟過去。
小太子剛下課,小宮女遞來燕窩。霍去病順嘴問:“喝的什麼?”
“喝嗎?”小太子大大方方遞給他。
霍去病瞥一眼:“你一個男子漢天天喝女子保養用的東西。”捏捏他的小臉,“難怪這麼嫩。”
“我前幾日才滿十歲!”小太子朝他手上一下。
衛青拉過霍去病:“說正事。”隨即問小太子可知公孫賀為何要買白鹿皮幣。
小太子慶幸他還沒開始喝燕窩,否則非得嗆著。
“你知道?”衛青問。
小太子:“長平侯府人口簡單,大小總共五個主子,哪知道彆人家人多花銷大,日子艱難。”
衛青瞪他,能不能好好說話。
“姨丈這些年應該背著父皇弄到不少錢。國庫沒錢,他擔心父皇追究,被父皇一擼到底。就像丞相李蔡。”
衛青仔細想想這些天發生的事:“沒聽說陛下對他有所不滿啊。”
“父皇自然不會動他。因為他對父皇忠心耿耿,他夫人還是我姨母,姓衛。所以我說他心虛。”
衛青懂了:“少府也是?”
“少府也這麼貪?”小太子詫異。
衛青:“不止他二人。得有七八個。”
霍去病轉向衛青:“二舅是不是不懂他為何突然要收藏皮幣?這些日子長安令三天兩頭抓人。廷尉用來臨時關人的牢房快滿了。姨丈定是因為這些事心虛。”
這些事小太子也聽說了。
昭平君提醒過他,近日少出去,
小太子幸災樂禍:“壞姨丈果然一直很壞。他還在宣室殿嗎?我要去看看他是不是愁得寢食不安跟烏眼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