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書房外響起一陣陣驚呼聲。
原來枇杷等人都在屋裡取暖,聽到他大呼小叫也隻當他不穩重。打水的小宮女告訴幾人,殿下給韓子仁畫一幅畫,跟韓子仁一模一樣,她們跑出來一看真一
() 樣,接著魚貫而入,全擠到書房門。
小太子從裡麵出來:“一天兩張,上午一張下午一張。誰先誰後自己商議。”
韓子仁問:“殿下出去?”
小太子甩甩手腕:“出去透透氣。”
韓子仁小心翼翼把畫收起來就出去找他。
下午還有課,小太子不好亂跑,就到太子宮外顛球。
吳琢希望他玩的開心,同韓子仁一起陪他踢球。
一盞茶的時間,身上隱隱冒汗,小太子用膝蓋卸下球準備回去等著用午飯。轉身之際,看到平陽公主登上馬車,小太子停下。
吳琢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很是意外:“公主還沒走?”
小太子頷首:“反常吧?”
吳琢:“反常。以往殿下長姊來探望陛下也隻是到宣室殿待一會就去椒房殿。以前隆慮公主為了昭平君的事找陛下,也就呆一炷香左右。這都快半個時辰了。”
小太子放下球:“你們先回去。”
平陽公主這麼反常的時候不多,但僅有幾次都是向老父親引薦美色。
快五十歲了,在家吃吃茶賞賞花不好嗎。
小太子提著衣擺跑步到宣室殿門外,裡頭除了宮女宦官隻有老父親一人,他不由得停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來了不進來,鬼鬼祟祟看什麼呢?”劉徹沒好氣道。
小太子大步進去:“姑母來了?”
劉徹臉色微變:“你倒是消息靈通。”
小太子無奈地翻個白眼:“孩兒親眼所見!”
“與你無關。”劉徹抬抬手,示意兒子可以退下了。
小太子了解老父親,若是小事他會直接說出來,要是後宮那些事,美人不在宣室殿,那麼老父親會隨平陽公主一起出來,然後去後宮。
“父皇,您知道您每次心虛的時候都喜歡這樣說嗎?”
劉徹愣了愣,接著看春望。春望笑笑,讓他自己意會。劉徹瞪他一眼,抬手扔給兒子一卷奏章。
小太子慌忙接住,端的怕竹簡奏章砸到腳:“父皇,如今百姓也會做紙,紙比以前便宜,裡長都買得起,怎麼還用竹簡?”
“習慣得慢慢改。”劉徹示意他先看看。
小太子習慣無論什麼樣的奏章都認真看。而當他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兩行沒看完,小太子目瞪口呆。
“禦史告平陽姑母的夫婿跟他父親姬妾通——通/奸?”小太子不敢置信。
劉徹點頭。
“他平日裡不是跟姑母住一塊嗎?”
劉徹點頭:“你姑母又不可能一天到晚盯著他。”
“他父親都不在了,府裡怎麼還有姬妾?”
劉徹:“無兒無女的姬妾可以出府另嫁。有兒有女的不可。”
小太子搖搖頭。
劉徹奇怪:“怎麼了?”
“我耳朵臟了。眼睛也臟了。”小太子抬手還給他。
劉徹愣
了一瞬間,接著好氣又好笑。
“說了與你無關,非要看?怪誰!”
小太子點頭,怪他自己。小太子又忍不住好奇:“禦史怎麼知道這事?”
“不清楚。興許夏侯頗沒忍住跟友人顯擺了吧。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種事見風長。”
小太子越發好奇:“姑母怎麼知道他被禦史參了?”
春望:“有人告訴她禦史知道了。”
難怪姑母那麼著急。
這種事一旦交給廷尉就是死罪。夏侯頗死了,姑母得再度守寡啊。
“姑母替他求情?”
劉徹搖頭,想想長姊方才的樣子,又點頭:“她自己也很猶豫。她覺著不過是女人。也沒到隆慮侯那麼種地步。希望我饒他一命。可她又恨夏侯頗什麼人都動,又希望我把這份奏章轉給廷尉。”
“這樣的男人要他做甚?他身為汝陰侯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小太子拿回奏章遞給春望,“送去廷尉府。”
春望下意識看天子。
劉徹倒是希望汝陰侯國除,朝廷少養一位功勳。既然兒子這麼善解人意,劉徹自然不會反對。
春望把奏章給金日磾。
金日磾因為常去各府衙,如今九卿幾乎都認識他。陛下讓一個匈奴人接觸那麼多府衙,顯然很看重他。由他送去的奏章廷尉府不敢不慎重。然而等他們點齊衙役抵達汝陰侯府,夏侯頗畏罪自殺了。
午飯前小太子聽到馬蹄聲,出來正好看到廷尉連走帶跑去宣室殿。小太子令韓子仁去宣室殿外等著,他該吃吃該喝喝。
吃飽喝足,韓子仁回來告訴他夏侯頗自殺了。
小太子算算時間:“一定是姑母來找父皇的時候自殺的。”
韓子仁:“陛下和公主感情很好,他就沒有想過公主能令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隆慮侯乃父皇的親表兄。他犯法都與民同罪,何況是他。他若像公孫敖一樣為朝廷立過不少功勞,父皇說不定允許他花錢恕罪。”
韓子仁明白了:“被處死確實不如自己自殺。好歹死在自己府裡。可他的封國被撤銷,他家人都成了平民,就不能再住在汝陰侯府了?”
“姑母可以回平陽侯府。”小太子想不通,“嫁什麼人啊?像館陶大長公主那樣多好。她人都不在了,董偃還惦念她。”
韓子仁:“受不來外麵的流言蜚語吧?”
“不一樣。表兄父親去世的時候,姑母好像還沒到四十歲。她就算找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也沒人說什麼。外人愛聊館陶公主的事是因為陳午還活著的時候她就跟董偃有些曖昧了。”
韓子仁把餐具遞給小宮女,“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指不定過兩年還能找個更好的。”
“你用飯去吧。”小太子起身去茶室,喝點清茶,領著花花出去消食。
午睡醒來小太子該乾嘛乾嘛。
衛子夫和三公主可不如他淡定,匆匆用點飯墊墊肚子就去東宮。
太後還不知道這事。衛子夫擔心平陽公主到她跟前哭天抹淚,太後受不了跟著哭。衛子夫見著太後先說隆慮侯。太後不愛聽,衛子夫扯到夏侯頗身上。太後人老成精,隱隱明白她想說什麼。衛子夫一點點透露給她,等她說到夏侯頗死了,太後果然隻顧得罵汝陰侯不是人,不乾人事,沒有一絲傷心難過。
二月下旬,平陽公主前往東宮,說起夏侯頗的事難過的哭了,太後也沒跟著她難過。平陽公主並非因為死了夫婿難過,而是哭她命苦,前一個夫婿病逝,這一個自己作死。
太後隻能勸她彆難過,至少曹襄懂事。然而太後不說還好,一說平陽公主越發難過,又苦曹襄身體不好,除夕前後病了幾個月,她恐怕得白發人送黑發人。
劉徹聽說平陽公主去了東宮立刻趕過去,就是怕老母親跟著傷心。不巧到殿外聽到“白發人送黑發人”,劉徹猶豫片刻才進去,勸她曹襄年輕,絕口沒提藥丸。
當他回到宣室殿,寬大的殿內落針可聞,劉徹感到孤寂,拿出兩粒藥丸前往太子宮。
小太子看到老父親遞來的藥很是奇怪:“孩兒好好的啊。”
劉徹:“最近沒生過病?”
“最近時冷時熱,孩兒是有點不舒服。不過一碗薑湯下去就好了。父親病了嗎?”
劉徹搖頭:“據兒,你姑母遇到那樣的事,你表兄想來也很鬱悶。不如請他來你這裡散散心?”
小太子樂了,接過藥丸:“父皇有話直說便是。孩兒還能拒絕?他又不是外人。”
“你不是很不喜歡你姑母嗎?”
小太子詫異:“父皇怎知我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