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忍著笑說:“釣你的魚吧。”
小太子又釣六七條魚,公孫敬聲和昭平君開始烤肉烤炊餅了,小太子把魚竿給宦官。
申時三刻,太陽偏西天涼了,一行人打道回府。
馬車路過宣室殿的時候小太子撩起車簾看一下,殿門緊閉。小太子到太子宮就問韓子仁:“父皇出去了?”
韓子仁:“殿下前腳走陛下後腳就出去了。聽說出去轉一圈就回來了。沒到這邊來。陛下應當是從北宮直接去的永巷。”
“四十多歲了,還這麼不知道保養。”小太子無奈地搖頭。
韓子仁十分想問,是他想的那
個意思嗎。可惜他不敢:“殿下,先沐浴還是先用飯?”
“沐浴。外麵太臟了。”
韓子仁:“不好玩嗎?”
“釣釣魚,捉弄捉弄襄表兄,挺好玩。就是有風。”小太子想想漫天飛舞的柳絮就覺著身上臟的不能進屋。他索性直接去浴室。
翌日清晨,小太子跟往常一樣去宣室殿。今日沒有廷議,小太子陪老父親看奏章:“襄表兄說他母親近日心情極好。父皇不必再擔心他們母子。”
“他母親是你什麼人?”劉徹頭也不抬地問。
小太子無奈:“姑母。”
“據兒,你姑母對你挺好啊。每年送你的生辰禮物都是她精挑細選的。”
小太子:“不如二姨母和舅母懂事。時常給母後添堵。”
“什麼時候?”劉徹擰眉。
小太子笑著看著他。
劉徹福至心靈:“你——”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
“父皇,孩兒不反對您年年納新人。就像孩兒不反對張湯構陷顏異。張湯不能用‘腹非’這種罪名。新人也不該由姑母引薦。哪怕她轉給旁人,由旁人引薦,孩兒都不介意送她幾斤牛肉乾。”
“你姑母什麼好東西沒吃過?稀罕你那點牛肉乾。”
小太子瞪他:“顧左右而言他。”
“她又不了解你,哪知道你怎麼想。”
小太子:“母後出自平陽侯府啊。姑母跟館陶公主可不一樣。”
“關她何事?”
難道他記錯了?小太子問:“栗姬不喜歡館陶公主,不是因為她愛向祖父舉薦美人?館陶公主跟栗姬,甚至祖母都非親非故。母親算是平陽姑母看著長大的。甚至可以說是她養大的。她向父皇引薦美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母後會怎麼想?”
“皇後向來賢惠,可不如你愛斤斤計較。”劉徹捏住兒子的耳朵,“既然不反對,為何還分她和旁人?”
小太子撥開他的手:“跟你說不通。”
劉徹氣笑了:“父皇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們確實無法溝通。畢竟差這麼一大截呢。”用手比劃一下。
小太子懶得理他,伸手夠過他右手邊的奏章。
劉徹見他手短費勁,把奏章移到左手邊,左手邊批好的奏章令金日磾和春望收起來。
近日四海升平無大事,小太子認為奏章內容差不多就隨手拿一卷。漫不經心地打開,小太子不由得坐直。
劉徹眼角餘光注意到兒子反常,不禁放下玉筆。當他看清奏章上的內容也禁不住變臉。蓋因內容跟張湯有關。上告張湯把朝廷大計告訴商人,同商人囤貨牟利。
小太子轉向老父親:“張湯乃禦史大夫,這份彈劾他的奏章卻敢遞給禦史,彈劾張湯的人就不怕他偷偷昧下?”
“他們隻能呈給禦史。”劉徹指著署名。
小太子看一下官職:“這人乃丞相府長史?您說丞相知不知道此事?”
丞相府長史乃丞相
心腹,他就算沒有看過這份奏章,長史也不敢瞞著他。除非他想給張湯殉葬。
劉徹交給金日磾:“令廷尉核實此事。”
金日磾應一聲“諾”就領命出去。
小太子嗤笑:“彈劾他的人不是跟張湯一樣蠢就是跟他一樣囂張。看張家子弟衣著也該知道張湯不貪財。”
劉徹:“不能被他換成藏品?”
“他幫商人牟利,商人不分金錢分他藏品?”小太子不信,“張湯在父皇身邊這麼多年,父皇有聽說過他獨愛收藏什麼嗎?”
劉徹沒有回答:“廷尉應該不敢徇私。”
廷尉是不敢徇私,蓋因天子不止一次大義滅親。
如今的廷尉雖然不知道他前任犯了什麼事,但能被貶為庶人肯定是大事。廷尉很是慎重,半個月才把張家查得一清二楚。
廷尉上奏那日小太子也在宣室殿,聽到他說張湯家存錢不過千金,饒是小太子有心理準備也感到意外:“他為官多年就這麼多點錢?”
廷尉下意識看天子。劉徹示意他可以直接說。廷尉大膽道:“臣起初也不信。千金可能還多了。興許隻有六七百金。”
劉徹:“那這事屬於誣告?”
廷尉斟酌道:“算誣告。”
“該怎麼處置怎麼處置。”劉徹道。
廷尉退下。
小太子事不關己道:“丞相竹籃打水一場空啊。不不,偷雞不成蝕把米。”
劉徹好笑:“你好像挺高興?”
“不算舅舅,他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好好為父皇分憂,淨乾這種勾當。”小太子倍感可惜,“孩兒以前竟然沒有發現他這般小肚雞腸。父皇,這個丞相可以換換了。”
劉徹:“此事不能全怪丞相。張湯一直惦記相位。他想整治丞相,隻可惜他的人走漏了風聲。丞相此舉大約是反擊。不過他太急了,像你以前所言,還沒夯實證據就急著彈劾張湯。”頓了頓,“在構陷他人方麵他和張湯半斤八兩。”
“最近發生的事?”
劉徹頷首:“有人盜挖了祖父陵中陪葬的錢幣。丞相應該是跟張湯約好了一起向朕請罪。張湯沒提這事朕就以為他不知道,令其查清此事。當時丞相的臉色很是難看,朕以為他害怕朕責怪他。二人走後朕仔細想想,倘若丞相一人向朕請罪,他何必叫上張湯?”
“他可真陰險狡詐。”小太子佩服,“父皇,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張湯早晚都會知道。”
劉徹點頭:“他再敢有小動作,朕就令其同莊青翟手拉著手回家養老。”
果不其然,此事沒過多久就傳到張湯耳朵裡。
消息是從廷尉府泄露出去的。蓋因當時廷尉為了儘快查清楚派許多人查張湯。有人守口如瓶,有人貪杯失言,雖然沒有提丞相,張湯見微知著,猜到那事是丞相指使的。
張湯一直認為莊青翟搶了他的丞相之位。加上這事,張湯怒上心頭,他又施一計。他的手段在小太子看來依然很糙。劉徹
壓下奏章,沒過幾日丞相當廷彈劾張湯。
小太子似笑非笑地看著老父親,劉徹心累,沒完沒了了。
劉徹給春望使個眼色,春望把張湯彈劾丞相的奏章翻出來。劉徹抬手把兩卷奏章扔出去。衛青和霍去病一個去軍中視察,一個在上林苑練兵,所以隻有他二人站在最前麵。
奏章從他們身上滾到腳下散開,二人跪地請罪。劉徹等他們說完,令二人回家頤養天年。
此言一出,二人傻了。
劉徹不想再聽二人廢話,直接宣布退朝。
二人暈乎乎到到殿外,烈日刺眼,二人確定不是做夢,轉過頭麵麵相覷。公孫賀忍著笑說:“二位,恭喜啊。”
張湯怒瞪著他。
公孫賀明知故問:“禦史大夫——錯了,張兄這是怎麼了?”
張湯氣得一甩衣袖,蹬蹬瞪下去。
公孫賀轉向莊青翟。莊青翟冷哼一聲:“陛下不可能令你為相。”
“我也不敢妄想丞相之位。”公孫賀確實想當丞相,百官之首,何等風光。但這個節骨眼上他是真不敢啊。
小太子見眾臣都出去他也跟著起身。
劉徹抓住兒子的衣袖。
小太子疑惑不解:“父皇還有事?”
“據兒覺著當令誰出任丞相和禦史大夫?”
他又不知道莊青翟今日會當朝彈劾張湯,也不知道老父親會一怒之下把二人都趕回家。他沒有任何準備,他哪知道啊。
小太子佯裝生氣:“這也問孩兒?孩兒隻是太子,不是皇帝!”撥開他的手,“與我無關!”
劉徹再次抓住兒子的手臂:“朕心裡有幾個人選。”
“父皇想聽聽孩兒的意見?”小太子坐下,“彆人我不了解,壞姨丈不可。補了賬款就能當丞相,以後郡國官吏還不有樣學樣。”
劉徹樂了:“公孫賀確實不合適。看來你真不知道。石慶呢?”
“石慶為相?”小太子擰眉。
劉徹:“禦史大夫。朕再給你挑一個太傅?”
小太子點頭:“可以。不過你得叫石慶告訴那個太傅,給孩兒講講文章就行了。其他的事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