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愣愣的,喜娘說什麼都沒反應,而新郎官麵無表情,喜娘說一句,他才動一下挑開新娘的蓋頭時,那容光將整個陋室都照得恍如仙境了,喜娘甚至都忘了詞兒,但新郎官卻依舊沒反應。
回過神來的喜娘趕緊道:“請新郎官為娘子挑簾。”
這卻是本朝特有的成親習俗。新娘不僅要頭頂紅蓋頭,而且還得戴垂著麵簾的花冠。從新娘家中出來、上轎再到拜堂成親,新娘都隻需要戴麵簾就行了,方便她能看得清路,不至於跌跟鬥。
因為以前戴蓋頭出過不少事兒,有新娘在跨馬鞍時絆住了,腦門兒衝下直接摔成傻子的,還有新娘出門下階梯的時候沒看著路直接摔死的。後來就漸漸演變成入洞房之後才戴蓋頭了。
如今大紅蓋頭下還有麵簾,所以就多了一道程序,“挑簾”。
原本這一幕是最好看的,新郎、新娘側坐對視,新郎官柔情細致地為新娘撥開眼前的麵簾,輕輕地掛在兩側,然後兩人就能毫無阻礙地含情脈脈地對視了。
但眼前這對新人卻非如此,新郎官為新娘子撥開麵簾時,動作乾淨利落,挑開後直接轉過了頭沒再看新娘子。
喜娘剛才隔著麵簾看新娘已經是失了神,這會兒再看到新娘子的臉就隻剩驚豔、驚豔再驚豔了。
都說華寧縣主是京城第一美人,甚至是天下第一美人,她以往也見過這位縣主,但此刻見她盛裝靜坐,依舊再次驚豔了。
長孫愉愉的眉心一朵芙蓉花鈿,花蕊貼著一枚湛紅如火的紅寶石,將一張臉襯托得筆墨難描,女媧難造。
喜燭的光映在她臉上,仿佛都被比得暗淡了,那光暈一點一點在她臉上細致地搜尋,卻也沒尋出任何瑕疵來。
這樣的美人兒,彆說男人見了,就是她們女人見了都心生喜愛,恨不能看了又看。這般美貌早就已經脫離了讓人嫉妒的界限了,隻餘折服和心歎。
偏那新郎官依舊無動於衷。
喜娘想著眼前這位可是晉陽公主的獨女,晉陽公主又是出了名的豪富,娶得這樣美貌的娘子,還富可敵國,新郎都是這副表情,那些傳聞豈非都是真的?新娘子早已失貞?
喜娘胡思亂想歸胡思亂想,但嘴裡卻還得繼續說著喜慶的話。隻不過兩位新人的冷臉,讓喜娘的吉慶話說得都沒那麼激0情了。
陸行神色冷峻,看也不看長孫愉愉,後者對他的態度並沒多意外,他本就避她如毒蠍的。她們這樁親事,長孫愉愉歎息,都是她娘親一廂情願強扭來的,也不知會是個什麼光景。
不過陸行嫌棄她正好,長孫愉愉在心裡撇嘴,正好她可以提出讓他去彆的屋睡覺的事兒,想來他肯定不會拒絕。今後他們就各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在長輩麵前就一起裝裝樣子好了。
熱鬨過後,喜房裡總算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長孫愉愉以及蓮果、文竹兩名侍女了。冬柚和負責賬本的樂桃都留在了寧園,實在是陸家住不下。蓮果和文竹也隻能兩人擠在一個房間裡。
靜悄悄的喜房內,長孫愉愉呆呆地坐在床上,木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膝蓋,一動不動。
蓮果和文竹對視一眼,蓮果上前一步低聲道:“縣主,記打早晨起你就沒吃東西,我去廚房叫準備吃食吧,文竹伺候你更衣。”
“不想吃,先伺候我更衣、沐浴。”長孫愉愉聲音有氣無力地道。
文竹麻利地幫長孫愉愉歇下花冠,又伺候她換了嫁衣,蓮果則去廚房叫熱水去了。
整個過程長孫愉愉都沒再說話,一直到起身去淨室時。
才走到淨室門口,長孫愉愉就再不肯挪動腳步,文竹詫異地在後麵等了十息,也等不到長孫愉愉的動靜,往前探頭一看,才發現她家縣主早已是淚流滿麵。
“縣主。”文竹有些無措地喚了一聲。
長孫愉愉再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返身撲向床上,將頭埋在大紅的鴛鴦戲水被子裡就開始大聲地哭了起來。
文竹忙不迭地跟上去,在旁邊勸道:“縣主,可不興在洞房裡哭呢,會不吉利。”
長孫愉愉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吉利不吉利,她覺得嫁給陸行就是最不吉利的事情。瞧她自己一個謊言把她害成了什麼樣子。她此刻恨不能在晉陽公主跟前大聲地哭喊,她根本就不喜歡陸行,她都是騙人的。
蓮果一進屋就聽到長孫愉愉的哭聲了,無聲地拿眼神詢問文竹,文竹隻搖了搖頭,又指了指淨室的方向。
蓮果悄聲地往淨室走去,但見那淨室都及不上寧園長孫愉愉屋裡淨室裡那池子的大小。長孫愉愉的池子那是一天到晚十二個時辰都蓄著冒著熱氣的水的,而這淨室裡卻隻有一隻孤零零的大瓷缸。
模樣也是奇怪,半埋在地下隻露出個邊沿來。
地磚?當然是沒有地磚的,隻是用青石板鋪就,顯得十分灰暗。而長孫愉愉的淨室裡那池子卻是漢白玉雕就的,隔斷都是用的鏤空青玉板,華麗得仿佛龍宮。
天差地彆的淨室,仿佛也預示著她婚前婚後天差地彆的日子,長孫愉愉隻看了一眼就悲從中來,再無法抑製對未來的惶恐不安以及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