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小跨院廚房那動靜,羅氏想聽不到都不行。在她看來新娘的陪房和有心要掙得表現的林廚娘搶奪廚房也是能理解的。羅氏想靜觀其變,順帶試探一下這位侄兒媳婦的底細,因此什麼都沒管。
“不是。”長孫愉愉哪兒能當著長輩的麵去挑一個婆子的刺兒,何況這位長輩還剛誇讚了林廚娘。“我是自幼脾胃弱,早起不能立即進食,得多喝些水,慢慢溫潤著才行。”
羅氏做出一個“恍然“的神色,也不再催長孫愉愉吃飯。畢竟人家已經給出一個借口了,管它合理不合理,再沒有追著不放的道理。
但信不信卻就要看羅氏自己的了,她可從沒聽說過早晨不吃飯光喝水就能養胃的。
再看長孫愉愉那華麗的紅衣,雖然沒有刺繡,然而布料卻是泥金妝花,腰上的瓔珞垂著各色寶石,黃碧璽、粉碧璽、綠鬆石、珊瑚珠、翡翠、瑪瑙、琥珀……另佩了一隻和田玉的喜上眉梢玉佩,便是鞋尖也各綴著兩枚璀璨奪目的金剛石。這樣的富貴,想來早飯都是山珍海味,吃不慣陸府的粗茶淡飯卻是很可能的。
一時飯桌上再無人說話,陸侹放下碗筷,緊跟著羅氏和陸行都放下了碗筷。這倒不是巧合,而是陸家的規矩就是這樣,長輩動筷其他人才能動筷子,長輩放下筷子,其他人就不能再吃了。但碗裡卻不許剩飯菜,因此吃飯都得盯著長輩碗裡,吃得不能太快,卻又不能太慢。
世家大族,家風教養都是在無聲處見真章的。
用過早飯略微收拾一下,陸家在京的其他七大姑八大姨就會登門了,長孫愉愉得趁著這唯一的空檔休息一下,接下來可就是一整日的應酬了。
肚子餓得咕咕叫,長孫愉愉在走出過廳回後院下階梯時感覺一陣眩暈,虧得蓮果及時扶住她,她才沒摔下去。
蓮果可是心疼壞了,“昨兒一天都沒吃東西,今兒早晨又不得進食,奴婢先去拿一枚雞子給縣主吃吧。“
長孫愉愉吃雞子吃得都惡心了,這是她為數不多的隨便吃也不會腹瀉的東西。“不吃。“她歪靠在榻上,”肖姨她們過來住哪兒可安排好了?廚房的事兒彆跟那老婆子爭了。“
這會兒長孫愉愉已經出離了激怒,冷靜下來道:“去把隔壁屋子買下來,在那兒弄一個廚房,讓王廚娘她們住過去吧,今後我的吃食在那邊做好了送過來就行了。“
這就是娘家有錢,嫁妝豐厚的底氣。不給她,她另外買就是了。
這事兒文竹叫跑腿的去公主府讓樂桃辦的,樂桃專司長孫愉愉的賬目,隔壁屋子她隻用了一盞茶的就買下來了,無它,砸錢爾。
屋主搬家搬得那叫一個利索,啥都沒帶,隻帶著得來的銀子就離開了。有了銀子啥都能買到。
冬柚則帶人把屋子裡的東西全都扔了,麻利地收拾出廚房來。
原本按照長孫愉愉的意思,東陽坊陸宅旁邊的屋子早就該買下來的,但晉陽公主覺得多少得顧忌陸行的麵子,所以並沒去做這件事,以至於長孫愉愉今日隻能倉促行事。
卻說長孫愉愉這邊在買宅子,陸行那邊卻找到了林廚娘。
“林婆,今後縣主的吃食讓她自己的廚娘做吧。”陸行道。今兒早晨他天沒亮就已經出府了,否則也不會出那場鬨劇。
剛到京城的林廚娘訕訕道:“公子,不是我估計刁難那廚娘,哪兒有膽子給主母下馬威,隻是那廚娘實在太浪費了。你那是沒看到啊,新鮮水嫩的大青菜,她隻要那菜心一點點,其他的全扔了,還有冬筍,也隻要那筍尖兒,一籮筐的冬筍就摘了一小盤其他也全扔了,這還是人麼?怪不得讀書人常年念叨什麼朱門酒肉臭。老婆子我可實在看不下去。“
林婆是窮苦人出身,爹是種地給累死的,娘是病死的,兩個弟弟都是餓死的,是老太太心善收了她進府,她在廚藝上有點兒天賦,後來跟著府裡的廚娘學藝,儘心伺候,才有今日。
林婆的過去陸行是知道的,她有這種反應,他也理解。
“公子,縣主這種豪奢浪費的習慣你可不能慣著她。”林婆道,“陸家可沒有這種媳婦兒,今後如果回了寧江,老太太看了還不知怎麼不喜歡呢。我也是為縣主好。”
陸行歎息一聲,“管是要管,但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見效的,總不能讓她餓著肚子。“
林婆心裡撇撇嘴,卻也沒再跟陸行辯駁,“那行吧,反正老婆子是看不慣,我也不知道我能忍多久。”林婆說這話底氣可是有些足的,她從小看著陸行長大,陸行也愛吃她做的飯菜,老太太也喜歡她的手藝,這些娘在陸家她也算是很有麵子的下人。何況這一次她還是老太太送過來的人,家中長輩指派的人,麵子就格外更足一些。
林婆說罷就要走,陸行卻叫住了她,“林婆,不管華寧性子如何、習慣如何,她如今已經是家中主母,她說的話就得作數,否則這主母就立不起來了。你若是看不慣,要麼忍著,要麼就隻能離開。“
林婆吃驚地看著陸行,他的臉恰好在陰影中,顯得格外的冷肅。
“我知道了。”林婆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