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打在兒身痛在娘心,晉陽公主看著長孫愉愉被打得緋紅的臉,也是紅了眼圈,“你要是到現在還不懂我的一片苦心,就算我白養你一場了。”
母女倆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鬨得如此不可收拾。
如此,長孫愉愉回娘家的第一日就被攆了回去,還是由婉姑親自押送回東陽坊的,就怕這位小縣主半路鬨什麼幺蛾子。
恰好陸行剛回家,剛看到長孫愉愉的留言條,抬頭聽到門外的動靜,就見長孫愉愉走路模樣有些怪異地進了門。
其實長孫愉愉走路的模樣一點兒也不怪,打在小腿上,強忍著疼並不會顯得異樣,她又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在陸行麵前露出丟醜的一麵。
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關注久了,對她的一言一行就極其熟悉,稍微有一絲走形都能看出來。
陸行朝婉姑迎了出去,“姑姑怎麼來了?”
長孫愉愉在一旁木然一張臉聽著陸行和婉姑寒暄。
婉姑朝陸行道:“姑爺,公主讓我送縣主回來,說縣主既然已經嫁人,就當好生料理家務,相助夫君,怎麼能動不動就往娘家跑,也不怕惹人笑話。”婉姑又回頭看了長孫愉愉一眼,“公主已經為這事兒說過縣主了。”
陸行覷了一眼脖子昂得下巴都要朝天的長孫愉愉,不由心裡一歎,說不得他那位嶽母是好心一片,但卻把這關係弄得越來越僵了。
婉姑轉頭對蓮果等人道:“你們送縣主先回房吧。”婉姑知道長孫愉愉腿疼,得回屋歇著,還得上藥,不然擦破了紅腫處的皮可是要受罪的。
長孫愉愉聞言再木然地轉過身,對陸行是一點兒招呼都沒有的。
婉姑忍不住歎息,隻道長孫愉愉平素多聰慧的人呐,怎的成了親卻如此拎不清。這成了親的婦人不把自家相公籠絡好的,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待長孫愉愉的背影消失在內院後,婉姑朝陸行躬了躬身,“姑爺,縣主脾氣執拗,還請你多多包涵。公主已經說過她了,她再不會隨意回娘家的。假以時日,縣主一定會想明白的。”她們卻是不管陸行想不想得明白,仿佛是認定了,隻要長孫愉愉想明白了,陸行這邊就沒問題。
陸行道:“愉愉一直都很明白,大伯父大伯娘在京時,她也是孝順乖巧,十分貼心。”
婉姑點點頭,“那就好,還請姑爺看著公主的份上,多包容縣主一些。”
陸行點點頭,“她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包容她。也請姑姑回去轉告公主,愉愉她年紀小,性子嬌氣,公主莫要為她生氣,她和公主從小相依為命長大,自然親近娘家。“
婉姑聽了這話,立即笑開了臉,“公主說改日再請姑爺和縣主一塊兒回去用飯。“
陸行應了是,親自送了婉姑出門。
卻說婉姑回府去跟晉陽公主回話,把陸行的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了晉陽。
晉陽公主歎了口氣,明白陸行說的那番話其實也是在護著長孫愉愉,讓自己不要對她太苛待了。隻是她不苛待長孫愉愉,陸行那邊隻怕就不好過關。須得她動了手,陸行才能心生憐惜。“隻盼著愉愉能早日醒悟,莫要把夫妻間的那一點情分消磨殆儘了才明白。“
“縣主從小聰慧,公主不要太憂心了。姑爺的伯父伯母在時,她不是表現得好好兒的麼,誰不誇她孝順啊。“婉姑開解晉陽公主道。
”那件事兒還算她做得沒錯,沒有照著她的小性子惹惱陸家長輩。“晉陽公主笑道。
人人都當長孫愉愉自己想不明白,卻也不仔細思忖她為何想不明白。她的確是從小和晉陽公主相依為命,處處依賴自己娘親,也是愛切了自己娘親,結果驟然定親,迅速成親,心裡根本就沒有準備好。
到了陸家,跟陸行是“相敬如冰“,哪裡能有家的歸屬感,後來還要費儘心神伺候陸侹和羅氏,好容易歇口氣想回娘家跟自己娘親近撒嬌,卻被“為她好”的晉陽公主打了一耳光給攆了回來。
長孫愉愉頓時悲從中來,覺得連她唯一的親人都不站在她一邊兒,把她推給了外人。她抱腿縮在床上,不許任何人進屋,隻一個勁兒地拿手背抹眼淚。
旋即又想起外間傳聞,都說她娘親和靖雲台的大都督鄒靜夫有曖昧,還說他們生了一個兒子,傳得是有鼻子有眼兒的。長孫愉愉聽到過這些流言,卻是嗤之以鼻,她對自己娘親是絕對有信心的。但此時此刻,如此傷心之際,卻是難免鑽了牛角尖,忽然覺得可能真是那般,她娘甩她就跟甩包袱似的。
從小到大,基本就沒動過她一根手指,唯一一次受罰就是為了撕畫那樣是,但也隻是做做樣子,何曾像現在這樣,不僅讓婉姑打她,還親自打了她一耳光。
長孫愉愉的眼淚瀑布似地往下流,隻覺得自己活在這世上真是成了累贅。
人傷心時和正常時,那念頭簡直是雲泥有彆,甚至都不像是同一個人的性子了。誰能想到高高在上的華寧縣主還有如此小可憐的心思。
陸行送走婉姑後回轉書房,取了個小盒子之後便往內院去。以他的耳力都不用上台階便聽到裡頭有啜泣聲了。
蓮果和文竹站在台階上守著門,可見長孫愉愉是一個人在屋子裡。兩人見陸行過來,都屈膝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