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愉愉清了清嗓子道:“你倒是挺舍得的,給小侄女刻印章用的是田白石。”這石頭算是寸石寸金了。
“是她自己尋的石頭托我篆刻的。“陸行道。
長孫愉愉的精氣神一下就蔫兒了,她本來想打這印章的主意的。
長孫愉愉不再說話,陸行就低下頭繼續手裡的動作。
長孫愉愉捧著臉看著陸行,刻刀在他手裡仿佛有靈性的遊龍一般,絲毫沒有阻滯,想來要刻什麼他已經是成竹在胸。她想著自己還藏了一塊壽山石裡的“紅芙蓉”,色如桃花,她甚是喜愛,彆人都喜歡田黃,可她就喜歡紅芙蓉,但是怕被雕壞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相托,沒想到陸行有這一手功夫,她有點兒想張嘴了。
正遲疑呢,船下好似起了什麼爭執,響動有些大。
還不等長孫愉愉讓蓮果下去問,林廚娘就拽著王廚娘上了二樓,“公子來評評理,我已經夠忍讓了,這王廚娘卻得寸進尺。我們的鍋羅廚用了,我想著跟著學點兒菜式,就用了一下她的鍋,這就不依不饒了。“
王廚娘委屈地看向長孫愉愉,“縣主,那鍋沾了油了就不能用了,咱們就隻帶了這一口鍋。“
林廚娘道:“這天下事兒還真是無奇不有了,哪口鍋不沾油的呀?不沾油你做什麼飯菜?喲就你高貴,彆人用一下你的鍋,你就嫌棄上了?“
長孫愉愉聽出這是指桑罵槐來了。這林婆子仗著是寧江老太太派來的人,一心要欺在新媳婦的頭上。因為這會兒她若是欺不過,今後等長孫愉愉站穩腳跟,她就隻能乖乖地聽命了。彆看她們是主仆,然則主仆也有東風壓倒西風的時候,體麵的仆婦比一般的主人家甚至都更有權利。
上回在東陽坊鬨的那一通,因為羅氏在,長孫愉愉沒對付林婆子,然如今她居然還不知趣,仗著要回寧江,可以去老太太跟前說話,竟然又開始找茬。
長孫愉愉卻容不得這樣以下犯上的人。
長孫愉愉緩緩地坐直了身體,準備好好兒給林婆子說說理,卻聽得陸行道:“林婆,縣主的吃食一點兒葷腥都不能沾,並非你說的什麼高貴和嫌棄。“
彆人說這話林婆可能會回嘴,但是陸行既然如此說,她立時驚訝地道:“不沾葷腥?縣主是茹素?”
長孫愉愉預感不好,正要說話,卻又被陸行打斷,“縣主脾胃虛弱,用不得油葷。“
“縣主是這幾日脾胃虛弱麼?“林婆進一步地問。
“她從小就不食葷腥。“陸行又道。
長孫愉愉徹底沒話說了,隻能瞪著陸行,平日裡怎麼不見他話這麼多?
林婆詫異了,“從小就沒沾過葷腥?“
陸行點點頭。
一旁聽著的傅婆脫口而出地道:“這未免也太可憐了吧?我還以為縣主從小就是山珍海味,原來……”傅婆想起長孫愉愉吃的那些蔬菜了,都摘最嫩的地方吃。當時不理解,現在卻能理解了,長孫愉愉啥也吃不了,再不給她吃點兒嫩尖貨就實在對不住她的身份了。
長孫愉愉徹底泄了氣兒,她縣主的高貴形象全被陸行給毀滅了,一個連肉都沒吃過的縣主,誰都能可憐她。
“我說那王廚娘身為公主府的廚子,怎麼做點兒飯菜藏著掖著的,我還以為她有什麼秘方不肯泄露呢,可聞著也沒啥好吃的,現在才曉得原來如此。“傅婆看長孫愉愉的眼神立即就不一樣了,作為饞貨,她太同情長孫愉愉了。
到了人後,傅婆跟青老道:“我隻道縣主高高在上,不是咱們凡人的吃食呢,如今才曉得,竟然連肉都沒吃過。“傅婆倒不是產生了優越感,而是突然覺得長孫愉愉接地氣了。
長孫愉愉可受不了彆人同情的眼神,她憑啥被個下人可憐啊?她怒瞪著陸行抱怨道:“就你話多?“
陸行回嘴道:“就你死要麵子活受罪。平日出門沒少挨餓吧?“
長孫愉愉朝陸行翻了個白眼兒。
陸行重新拿起刻刀道:“你不用跟林婆一般見識,等回了寧江,我跟老太太說一聲,讓她繼續留在寧江就行了。你的吃食有王廚娘照顧就行了。”
長孫愉愉點點頭,覺得陸行這番安排還算體貼人意。
氣氛剛有所緩解,忽地船下又有了響動。不一會兒泉石上來說,“公子,李家老丈特地讓人送了月泠泉的泉水來給公子沏茶。”
月泠泉,長孫愉愉是聽說過的,前代茶仙品評天下泉水時,月泠泉名列第三,還算不錯。
“他有心了。“陸行看向長孫愉愉道,“縣主喝茶麼?”
長孫愉愉不說話,眼睛瞥向一旁,她可不是什麼茶都喝的。
泉石搬來風爐,又往銅銚子裡注滿了那月泠泉。陸行從旁邊的小格子裡取了一隻巴掌大小的茶葉罐,從裡頭倒出茶葉來。
長孫愉愉的餘光瞥了過去,感覺那茶葉有點兒老,就更是嫌棄了。
待陸行熬好茶湯,那湯色卻非橙黃帶青,而是緋紅帶棕。他將茶盞推到長孫愉愉跟前,“試試?”
長孫愉愉側過頭去,很鄙視地看了眼那茶水,沒有打算喝的動作。